凌月现在恨不得原地消失，她确确实实是领了炭，但从前是何淑宴在掌家，炭的多少压根没有在意。
“王妃，奴婢当时是。”
凌月即使不开口，何淑宴也猜到了造成如今局面的原因，她给了凌月一个住嘴的眼神，自己则是好着脸与女管事协商。
“今天的秋格外严寒，炭火的供应适量的增加也显得王府更有人情味一些……”
女管事听见这熟悉的话语冷不丁笑了一下，这话眼熟的很呢。
好似就蘅芜院需要炭火一样，从前她也曾经求过炭，求的还是最下等的炭火，为的只是夜里下人房的大伙儿能睡个好觉。
但是当时的何淑宴是怎么回答的呢？她在暖哄哄的厢房里烧着炭，喝着茶，懒洋洋的开口。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每个院落有每个院落的份额，自己心里没有数，求人有什么用？”
那时候的语气多轻蔑啊，女管事的睫毛快速地眨了眨，原模原样的将这话还给了何淑宴。
“王妃此言诧异，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每个院落的份额都是有度的，凌月姑娘自己心里没数，如今还劳烦您来求人……”
指责的人是凌月吗？显然不过是指桑骂槐罢了，何淑宴的好脾气有些消耗殆尽了，她冷了脸，声音冰冷。
“本宫什么身份，还轮不到你一个为奴为婢的来教本宫规矩！叫你拿就去拿，费什么话？忘了谁才是主子么！”
女管事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呛着何淑宴，她原本也准备见好就收。
但眼看着何淑宴又隐隐恢复了嚣张跋扈的样子，她刚刚消散的心口重新聚了一口气。
“王妃再次稍等片刻。”
何淑宴再不得宠，却也是货真价实的王府女主人，握着那么多人的契书呢。
女管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开门进了里屋，不多时就抱着一筐炭丢到了何淑宴的面前。
她丢的动作粗鲁，若不是躲避及时，只怕是这炭火要砸着何淑宴和凌月的脚背。
何淑宴的眉心猛然跳了跳，想要发作却又硬生生忍了下来，总归是不需要格外贴补银钱的东西，讨到了便好。
她怒了努嘴，示意凌月将一筐炭抱起来就打算回蘅芜院。
而蹲下身子准备抱筐的凌月却感觉到了不对劲，这炭的大小和色泽看着都不太对，尤其是稍微凑的近了还有一股子淡淡的焦味。
这分明就是嬷嬷在烧的那种最下等的炭火。
“王妃，这不是您平时用的炭火，这炭是用来生火做饭的。”
凌月当场就戳破了这一点，何淑宴十指不沾阳春水看不懂，但她怎么说也是领了那么久的炭，早有心得了。
下等炭？何淑宴登时就想起了刚才小厨房嬷嬷那一股被浓烟呛的厉害的样子。
女管事没想到自己的小算盘那么快就被拆穿了，不过她倒是无所谓，耸了耸肩膀靠着门一副爱要不要的模样。
“凌月姑娘好眼力啊，奴婢已经有言在先，蘅芜院的份额用完了，炭就这个炭，就这么多，奴婢也是按照规矩办事。有任何不满，找掌家的人去。”
掌家的人不外乎就两个，一个是王爷，另一个则是惜君。
萧臣毅显然是没有功夫管理后院这些琐事的，而惜君？何淑宴相信自己只要敢去，等待自己的绝对就是一阵羞辱。
“凌月算了，拿上东西，我们走。”
虎落平阳被犬欺，何淑宴深呼吸后还是决定压下这一口气，她手里银钱不多，这才刚刚入秋，后头还有冬季要抗。
如今的王府实权已经旁落到了惜君的身上，自己的月钱会不会下发都是个未知数，能省则省总归不是坏事。
“我还以为多能耐呢，原来也是个欺善怕恶的，娘家一倒台，她也不过丧家之犬。”
“要是愿意跪下来求人，这炭也不是不能施舍一点，比如求求您大发慈悲，施舍我一点炭火吧……”
凌月抱着满满一筐炭，本身走不了太快，因此两人走远了一些时还能听见背后若有若无的嘲笑声音。
何淑宴沉默着，只当做没听见，凌月则是抱着东西没有多余的劲儿为何淑宴打抱不平。
往日走到哪里都是前拥后簇的人，如今落寞成这个样子，春堂的语气颇有感慨。
“多行不义必自毙，王妃落得如此下场，何尝不是以前苛责下人的因果报应呢……”
惜君站在花丛后，只是远远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罕见的没有出声。
她原本以为自己看见何淑宴如此卑微的活着应该是开心，但真正入眼的时候却平静的好似一汪死水。
何淑宴今日的遭遇和自己夏日里取冰的遭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人站在高位的时候，自然是星星月月都围绕着你转，但站在山脚时，却难保没有人落井下石。
而自己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萧臣毅的宠爱，本质上来说，妾室依然是容易被发卖的存在。
“主儿？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春堂察觉到了惜君的沉默，她有些关切的摸了摸惜君的手，视线停顿在她的脸上。
这秋日里寒气重，可别是站久吹凉了……
“没事，只是觉得物是人非，风水轮流转了而已，领了炭火，我们也回吧。”
惜君笑着拍了拍春堂的手，领着人往库房的方向走去。
与面对何淑宴时候的冷脸既然不同，女管事不等惜君和春堂走近就已经招呼着人装好炭抬出来了。
那筐子上插了扁担，筐子里则是满满当当的上等炭，若不是筐的容量有限，恨不得堆出一个小山尖来。
“瞧奴婢这记性，怎么叫您亲自跑一趟，这就叫人跟着您回去，不叫您的人受累。”
女管事脸上的笑容灿烂又真切，不止炭，就连挑炭的人都给备好了。
身强力壮的小厮冲着春堂和惜君腼腆一笑，默默地挑起了炭火，显然是打算随行。
“管事有心了，多谢。”
惜君微微点了点头，给了女管事儿一个善意的微笑，随即与春堂朝着碧水台的方向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