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外的世界，被金色的阳光温柔地笼罩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上往来，挂着各色的表情，藏着各色的心情，架构出多姿多彩的人世间，但有的时候，李云东真的会从这种平和的光景当中，感受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就像与诡秘的外神对视，就像与未知的生命邂逅。

看似欣欣向荣的时代里，潜藏着足以动摇社会的危机，看似躺平摆烂的青年人心里，蛰伏着一头头难以驯服的怪物，而李云东不过是选择与其中一头怪物共存而已，毕竟这些怪物的存在本就是出于对自身的保护，而不是为了侵蚀一个人的内心。

正如在极端压迫性的环境下，精神脆弱的人会通过人格分裂的形式，建立起一个更为强大的自我，所谓的恋爱虚无主义，严格来说，也不过是为了平稳安宁地度过一生而催生的产物罢了。

“我大概能明白学长你的意思，但还是觉得你的想法太过悲观。”关雪烟用勺子轻轻搅拌着生椰拿铁，说道：“我觉得有忧患意识很重要，可也不至于不抱任何期望。再绝望的电影里，总归也都会藏着几分希望的，如果不是确信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那么今夜就真的无人入睡了。”

秋漪微微颔首，拨弄着鬓角的发丝，说道：“恕我直言，像学长你这样的人，真去交一个女朋友的话，说不定立刻就会对爱情和婚姻充满希望。”

“这是不可能的。”李云东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么笃定？”秋漪眨眨眼，“难道学长你交过女朋友？是体验过失望所以才走向了虚无？”

“这个——”李云东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任君仙一眼，但后者只是淡淡地品着咖啡，在李云东方才大谈特谈的时候也全然未曾插嘴，仿佛扮演着一个局外人。

“好吧，我承认，是有过几个不错对象，说起来并不寂寞孤独。”李云东轻叹着念出两句歌词，让人根本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哦？那学长你介绍一下呗？”秋漪微微挑起眉梢，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云东想了想，说道：“早些年特别喜欢傲娇系的老婆，尤其是钉○理惠配音的角色。这两年的话，比较喜欢银发系的老婆，绫○宁宁认识不？老可爱了。”

“二次元老婆？”秋漪不禁无语，倒是关雪烟眼瞳一缩，“图书馆战神？”

“咦？关关学妹你竟然认识我老婆，真人不露相啊。”李云东很是意外地望向关雪烟，这位姑娘看着乖巧又腼腆的，没想到知识面如此之广。

“没有没有没有！”关雪烟忙是摇头，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碰巧在网上刷到过而已，我自己没有玩过那游戏。”

“真的假的？”李云东有些狐疑地望着关雪烟，试探性地说道：“ciao？”

“是ciallo吧。”关雪烟下意识地指正道，紧接着便露出大事不妙的神色。

“关关学妹……”李云东的眼神顿时变得玩味起来，他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说道：“哎，没事的，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看，美少女打美少女游戏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咱们都是黄种人，打点黄游也没什么好笑的。我这个人从不用偏见看待他人，不会觉得你打黄游就是个色鬼的，毕竟按照这个逻辑的话，那我不也是个色鬼了对不对？”

但不是色鬼，肯定也是个色胚，李云东在内心默默补充道。

“我没有我不是我真的没玩过！我就是在网上刷到的梗而已！”关雪烟着急地摇起脑袋，像是拨浪鼓在甩动，脸颊上更是出现明显的红晕，但显然是觉得这种辩解太过无力，她猛地端起杯子灌了一口生椰拿铁，而后“唰”地站起身来，红着脸说道：“我、我去上个厕所！”

“那我也一起吧。”秋漪冲着李云东和任君仙歉意地一笑，忙是跟上关雪烟的脚步。

李云东摇了摇头，抿了一口摩卡咖啡，说道：“刚才的我表现得够不够低情商？”

“所以你是故意的？”任君仙歪着脑袋打量着李云东。

“调节一下氛围嘛。”李云东无奈地耸耸肩，说道：“你知道的，我又不是那么严肃的人，别人姑娘是出来玩的，又不是出来探讨社会命题或者人生哲理的，说的人心累，听的人也心累，总归还是聊点开心的为好。”

“那你从一开始就该糊弄过去，而没必要认真回答这些问题。”任君仙单手托腮，斜视着李云东，说道：“说明你内心还是有正经的分享欲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是说给你听的。”李云东微微挑起眉梢。

“那你肯定还藏了更关键的理由。”任君仙神色淡然，说道：“毕竟你说的那些个事情，全都是拿来拒绝我的理由，我都从你嘴里听到过，事到如今再听上一遍，也不会让我的内心有任何波动。”

李云东不禁陷入沉默，他的恋爱虚无主义确实有更为私人的理由，事实上，不单单是他的恋爱虚无主义，他整个人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都受到这个理由的深刻影响，那是架构起他性格底色的基础，也是他总能坚定地拒绝任君仙的关键，如果没有这个理由的话，他或许是截然不同的一个李云东。

“但你说有过对象的时候，我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任君仙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她幽幽地望着李云东，说道：“我还以为你打算透露我们之间的关系呢。”

“——”

李云东眼角顿时一跳，脑海中久违地掠过某段记忆，他立刻摇摇头，说道：“你这不是开玩笑吗，这事儿就算说出来也没人相信的，而且说出来也只有坏处，对你的影响不好。”

“对你就无所谓吗？”任君仙微微眯起眼。

“我当然无所谓，反正早就惹了一身臊，大不了当作谣言处理掉就好了。”李云东很是豁达地耸耸肩。

“可我们是真的在一起过的。”任君仙意味深长地望着李云东。

“我们也是真的分手了的。”李云东无比平静地回视着任君仙。

午后的阳光斜照入窗，送来温暖的同时，又是无比刺眼，叫人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