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妘闻言,指尖将颊边碎发挽到耳后:“你是去上职,又并非是送死,我担心什么?”
裴涿邂轻笑一声,略一垂眼,长睫湮没眼底的晦暗不明的光。
苏容妘袖中的手攥握的紧了紧,眼看着他向自己走来,面上情绪不显。
她深吸一口气,状似无意开口:“你不过才养了几日的伤,怎得一上职就忙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裴涿邂彼时已经站在她面前,没回答她,只是拉上了她的手:“夜里风寒,别站在门口。”
苏容妘没挣扎,顺从地被他拉进屋里去。
不过刚迈步进去,便见屋中的圆桌并未撤下,上面还摆着些饭菜,裴涿邂略有些怔愣,不过仔细看去,上面的汤已经没了热气,怕是这桌菜都是凉的。
“又吃不下吗?”他以为这是她没用完的晚膳。
苏容妘晃了晃被他拉着的手:“你还真是不开窍,看不出这是给你留的?都放凉了也不见你回来,没劲,难不成什么话都得给你说明白了你才能听懂?”
裴涿邂瞳眸微颤,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苏容妘便已挣脱了他的手,几步走到窗边小榻上去,对着外面唤了一声:“叶听,有劳你去将饭菜热一热。”
叶听有些犹豫,毕竟府上主子们的吃食没有热一热的道理,凉了再做新的便是。
苏容妘看出她的犹豫,直接道:“错过了用膳的时辰,便应该吃剩的,免得不长记性。”
叶听下意识看了一眼家主,却发现家主看着夫人,大有种什么都随她的意思,便也不再停留,直接带着人将圆桌上的吃食都撤了下去。
裴涿邂立在小榻旁不远处,看着妘娘一手撑在下颚,另一只手还打扇,他下意识怕她着凉,却又想起有孕的人确实心火旺些,免不得要贪凉。
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里一点点蔓延开,好似能将今日生出的一切烦闷都驱散大半。
恍惚间他倒是想起了当初在矮房门前的院落中,妘娘也是这般摇着团扇,他不过向下一瞥便能瞧见。
如今遥远且难以触及的人就在他面前,在属于他妻子所住的屋中,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因他晚归府,留着一桌饭菜在等他。
裴涿邂眉眼中的冷凝一点点化开,而后靠近她,与她一起坐在这一方小榻上,将她搂在怀中。
苏容妘没挣扎,但却用扇子拍他:“你做什么?”
裴涿邂将她的腰揽得更紧些,抚着她的脖颈将她压到自己怀里。
真真假假的已经不重要了,有时候糊涂些也好,最起码这副表面平和的样子他心中会抑制不住的欢喜,最起码他如今下职回来,也能同旁的同僚一般,有人在等。
“我有些冷,抱你暖暖。”
苏容妘轻嗤一声:“我可觉得你身子热的很,快松开。”
“热吗?”裴涿邂悠悠道,“每次抱着你都是热的,只是你一直没在意罢了。”
这话多少有些一有所指,苏容妘又照着他的背用扇子打了一下:“少说这种没正形的话。”
她用了些力道,这回是彻彻底底将他推了开。
毕竟服软不能服的太快,免不得要惹他起疑。
彼时重新热过的饭菜已经再次端了回来,苏容妘顺势往小榻里躲了躲,略一抬下颚,示意他吃饭去,手中团扇再次摇曳起来,顺带着她的宽袖也扫过裴涿邂的手背。
仅这一下,裴涿邂的心也跟着牵动起来,引起一瞬异样的跳动。
他想到了昨晚的差点失控,低咳了两声,几步走到圆桌旁坐下:“你不同我一起吃些?”
苏容妘摇头:“我就不了,吃剩菜对身子不好。”
裴涿邂夹起来的青笋刚入口,闻言动作略停滞一瞬。
他抬头去看窗边人,见她挑眉向自己望过来,似是挑衅又似是得意,好似再问他,即便是这菜有毒又如何,他敢不敢吃?
裴涿邂半点不生气,视线一边明晃晃盯在她身上,一边又夹了一口菜吃下去。
“我朝体恤,丧夫者只需守孝一年,算是便宜你了。”
他这话说的轻松,可听在苏容妘耳里,大有种即便他真的死了,也要将她带走的威胁之感。
她没说话,直接将身子侧转过去,顺着朝窗外的圆月看去。
裴涿邂唇角的笑意更浓,原本并没有什么胃口,但此刻却多用了不少。
苏容妘瞧着差不多了,缓缓起身走到床榻旁,轻捋着垂落在肩头的发:“行了,我要睡了,你要忙上别处忙去。”
裴涿邂正用清茶漱口,闻言挑眉看向她:“我没什么可忙的。”
他站起身,缓步向她走过去:“你今日等了我,给我留了饭菜,不若好人做到底,夜寒衾冷,你我还是一起休息罢。”
苏容妘眉心微微蹙起,抬手将团扇抵在她胸前:“你少来,今日晨起的事,你忘了不成?”
光是抵着他还不够,他似是还想继续上前些,苏容妘直接抬腿揣他膝头。
裴涿邂步子顿住,身形微晃,倏尔挑眉看她。
苏容妘语气正肃起来:“我再说一遍,我不愿意。”
裴涿邂盯着她瞧,视线划过她那双晶亮的眸子,犹如幽深黑夜中乍现的一缕光亮,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但他却能看得懂她心中所想,故而他的视线并没有多做停留,只是顺着她的鼻梁滑到她殷红的唇瓣上。
到底还是有些冲动的,但他也知晓,自己若想再进一步,定会被她拒绝。
算了,叫她如意些也不要紧。
裴涿邂有些无奈地后退两步:“罢了罢了,不愿便不愿罢。”
他抬眼看了看房间之中,有许多东西都依照她的喜欢换了位置,大有种要这般长住下去的意思。
他缓步走到门口,却又回转过身来:“我明日会早些回来。”
似是在与她承诺,又似是寻常夫妻之间的寻常话。
苏容妘没回应他,只是在他离开后,买上的神色一点点收敛起来。
她眉心蹙起,亦是在犯愁,如今这般服软下来,倒是不容易叫他起疑,可却太慢了些,得这般磨到什么时候才能让他放心许自己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