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什么兰。”王崇古压着声音,毫不客气,又塞他一嘴汤药,哼道,“你这中毒人事不省的,佩兰先快马加鞭回京安排去了。”
沈行之喝下汤药,了然道:“真不愧是萧将军的女儿,下手没个轻重。”
王崇古轻哼一声,示意他小点声:“喏,你这一晕,又不能耽误军机要事,她们几个人手忙脚乱处理完自贡的事情,这才把你弄上马车返京。”
他“唉”一声,“从青州到自贡,和盐乱有关的事情,她一五一十都写下来,把所有功劳都给了你。拖着你个死人一样的家伙整理了三天呢,这舟车劳顿,又赶了七八天的路,怕是累坏了。”
王崇古说完,沈行之才艰难起身,目光落在坐在下首的李念身上。
她怀里抱着个小薄被子,脑袋歪在一旁,口水流着,已经睡沉。
那地方其实不舒服。
靠近马车外侧,更加颠簸。
沈行之想喊她,被王崇古摇头打断:“别闹,出了川,好不容易有段平稳路,让她睡会。”他顿了顿,“倒是你,这么一来真的不要紧么?”
沈行之没回答。
“你身上本就一身旧伤,我一直喊你养着,你这前后没养几年,这又……”
不等他说完,沈行之抬手,比了个“嘘”。
他目光始终看着李念的侧颜。
那么长时间的日夜相守,虽然不是出自本意,但沈行之早就已经看懂了李念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
她没睡。
“别装了。”沈行之淡然道,“你睡着的时候嘴巴长得更大。”
被这么直勾勾地戳穿,李念抱着那块薄被子,脸倒是埋得更深了。
沈行之叹口气:“不怨你。”他轻声说,目光看着王崇古,“你给人配药,为什么不说清楚每次用多少?”
王崇古先是一愣,随即嘿嘿一笑:“吃出来是老味道啦?”
沈行之无语。
王崇古倒是先委屈起来:“主要是也没想着是给你用的,当时她找我的时候,只说是能让人睡个把月的药,我就给了她那么多。要是知道是对你用,那还得多加点狠劲。”
沈行之眯着眼,又看向李念:“你不解释一下么?”
车轱辘咣当当转了好几圈,李念脑袋这才从那薄被子里抬起来,她咧嘴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一边下了能让人睡一个月的药,一边背后藏刀,你和我说说,你想的是哪样?”他话音冷冰冰的,看着李念的面颊。
李念抿嘴,磨蹭许久才说:“我本来是想着你要是害怕回京面圣,就把你毒晕了抬回去,真不是要杀你。”她指着沈行之的胳膊,“再说我拖个尸体上京,这天气,我也受不了啊。”
沈行之一口气不上不下,被她噎在喉咙里,憋屈得难受。
想训斥,可又不知从何处训起,假若是换了他,恐怕这迷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用法了。
但凡他卑劣一些,还可以拆了胳膊,或者做实两个人之间本就一团迷雾的关系。
沈行之想到这,竟觉得李念还算有些良心。
他手臂支撑起半身来,靠在李念用的引枕上,虽然慵懒,却透出几分威严。
他手指揉着眉心,眼眸里看着李念委屈巴巴的样子,倒先反思起自己刚才是不是凶了点,说话的声音是不是高了,吓到她没有。
“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他半晌道,“换了谁都一样会想办法。”
他伸手把两人之间的链子提起来,手指撵着那链子,深思熟虑片刻,忽然问:“你那般辛苦,筹谋三年才从那宫墙里翻出来,此次回去,真的甘心么?”
他抬起眼眸,温声道:“若是不甘心,我可以帮你再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