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后你就能脱离这个身份重新生活。”裴衍一手托着她的下巴和她对视问道,“会后悔吗?”
她现在是逐波而流的心态,一心全扑在回到现代的计划中。受制于一人总强过受制于多人,她无声地承受着来自上方灼热的眼神。感受着面前这个男人透露出隐约不安的语气,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退路吧,她诚恳地道,“不会。”
裴衍轻嗤一声,蹙眉舒展开来,“你就这么信任我?。”
暮云一愣,尽力掩饰内心的犹豫,服下假死药后续的事情都交由裴衍处理,她祈祷裴庆带她脱身的计划不会出一点披露,否则后果必将不是他们愿意面对的。
她觉得愧疚,这愧疚来自于自己对裴衍的不辞而别。她喜欢过他,至少现在仍然还喜欢他,但这不会动摇她想要回去现代的决心。
“我假死后会发生什么……”
“你现在是荥阳县君的身份,又是李潼的未来五皇子妃。这桩婚事本就备受瞩目。他们会为早逝的荥阳县君举行最隆重的丧仪,用最上等的杉木做棺木,出殡的时候会请来香积寺以内的的上百名禅僧齐唱无量寿经……”裴衍摩挲着她的脸颊,笑笑道,“届时你可以亲自观看你的“葬礼”。”
暮云顿时从脊背处延伸至胸腔不由地泛起一阵恶寒,裴衍轻描淡写地说这些仿佛在说一件多有趣的事,人的一生中可谓大的红白喜事,能亲眼目睹自己白事的又有谁?
她勉强压下内心的恶心感,装作温柔地倚在他胸膛,深深叹了一口气,轻笑着问道,“你们预备在那座棺木里放什么人?一具死囚的尸体?意外早逝的年轻女子?还是空棺?”
裴衍淡淡一笑道,“不能是空棺,不管是谁,那句尸体都会十分像你的模样。”
也就是说他们会给尸体易容,这是理所当然的。她好奇古代的易容术的高超程度,就像裴衍上次为围猎场摘下面具后露出的那个丑陋的布满烧伤疤痕的假皮。
“你不好奇么?他那时会是什么表情?”
她一愣,知道“他”是指李潼,裴衍低下头嘴唇快触到她的耳轮,低声道,“他会不顾身份去扶柩,抱着你棺木大放悲声,阻止那些人将你的棺木下葬,哦,他还会想不开,回去后一杯毒酒灌下喉追随最心爱的女人而去……”
暮云顿时惊地目瞪口呆,她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推开他道,“变态。”
裴衍大笑,很快平静下来,“或许不会。”
裴衍对这个和自己相差五岁的皇兄没有太多的感情,当年在宫中两人亦不曾有交集除去在重要的庆典上才会见面,同样作为龙座上的那人的皇子,他不优秀甚至可以说是平庸。和作为宠冠后宫的赵淑妃的儿子的他来说是两个极端。但现在这个平庸的人坐上了众皇子梦寐以求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最高权力之位,甚至还即将能光明正大地拥有他的女人。而他这个成宗的爱子却沦为只能在背后运筹帷幄见不得光的谋士。
裴衍轻笑,内心觉得极其讽刺。“你放心,他会被重新赐婚,无论是谁,都不会是他想要的。”
“哼,你先问问我担不担心吧。”暮云没好气地说道。
她讨厌这种感觉,他们都身不由己,在这种时代下在婚姻自由面前谁也不比谁强多少。
暮云很快平静,她问道,“棺木下葬时你会带我着一起离开吗?”
她知道答案是不会,因为裴衍那时会在营中为出征做准备,但她还是故意这么问,她必须确认到时代替他这么做的人是谁。
“我会让亲侍带你安全离开,待你醒后我们就能相见。”
“哦,那个亲侍是陈平吗?”她歪着头,故作轻松。
“陈平作为先锋列阵的时候不能离开,江怀你见过,就是上次在桐壶馆为你疗治的那人,他要是乱诌你只别理他就是。”裴衍道。
暮云想起了此人,他看起来只是个医者,她留意过平日里在桐壶馆练剑的人没有他,原来此人也会武功。
天色已暗,侍女们很快就摆了饭菜。两人用过晚膳后裴衍又被人叫走了,她捧着一本书仔细地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姑娘刚睡下,方才看书时说明日想吃碧涧羹,奴婢们正学着做呢。大人可要进去瞧一眼姑娘?”侍女走了出来,笑着放下帘子,见裴衍刚走进偏厅福身回禀道。
他嘴角轻扬,往日他回府她就早早睡下了早上又赖床不肯起,就像个孩子一般贪睡躲懒。
“她今日看的是什么书?”裴衍问道。
侍女道,“奴婢们不懂,姑娘说那架子上的书都看了没意思,让裘灵明日去集市上买一本《任氏传》。”
裴衍眉头一挑,走进屋内。室内火炉熏着暖洋洋的,衾被中那人娇软的身段侧卧在榻上,她怕热,睡觉时不肯穿保暖的袄衫,此时散落的乌发滑落在衣服半掩的白嫩香肩上,她睡得香甜,手臂上还压着一本书。看来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室内有他熟悉的体香和沐浴后的香胰的味道,让他勾起了无限的遐想。
裴衍想放下纱帐,但却迟迟不想动手。榻上那人动了动,嘴里嘟哝了一句什么,又翻身向里侧。被子滑落在地上。
他忍不住走上前去,将地上的被子拿了起来想给她盖上,给她掖被角的时候触碰到她滑腻的肌肤,裴衍口干舌燥地立在原地,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为了不会做出第二日会让他后悔的事来,裴衍咬咬牙转身出了屋子。
这样的冬日洗冷水澡会得风寒,他唤人提了两桶冷水来提过头顶迎头倒下,身上的灼热瞬间消停了些,又复起热来。
“该死。”他粗鲁地啐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