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纤云、飞星、金风、玉露、霁青、杏红、柳袅、春梨八个美貌丫鬟,蔡凌玉打听的清楚,知道是从外面买来的,这才叫在她身边服侍,至于何氏及另外几个丫鬟,都是李氏的人,她防备着,并不叫她们近前服侍。
她原本并不喜欢路嬷嬷,只是见路嬷嬷性格虽然严肃古板,手上却有真本事,且不是李氏的人,这才放心跟她学规矩。
蔡凌玉想着路嬷嬷还算有点本事,原想将她一同带到庐州,谁知路嬷嬷只是推辞着故土难离,拒绝了她。
她想着嫁到庐州后,必得有自己的心腹才行,只是李氏的人万万不能用,买来的八个丫鬟,一看就是通房姨娘的料子,也不能用,还得另想法子才是。
蔡凌玉怔怔的看着窗外,视线忽然落在骑马护卫在车旁的柳越身上,她眼中闪烁着莫明的情绪。
马上的柳越似有所觉,他回头看去,只看见一只纤纤玉手如同一只白鸽般隐没入厚重的车帘中,不见了踪影,只余车帘微微晃动着。
天色渐晚,送嫁的车队停在了黄州城外百余里驿站。
提前过来打点的人迎上柳越,躬身道:“柳大人,驿站内打点好,可以请大小姐下马车安歇。”
柳越点点头,下了马,将马缰绳甩给随从,大步到了蔡凌玉马车前,沉声道:“大小姐,驿站到了,请移步到驿站内歇息!”
车内传出蔡凌玉的声音:“有劳柳大人!”
柳越高声指挥着众人,都小心些,将随行的嫁妆车辆驶入驿站院内,着人严加看守。
蔡凌玉提着裙子,扶着纤云的手下了马车,飞星跟在后面。
刚走到驿站门口,忽的有哭泣声夹杂着哀求声传来:“大人,您行行好,就叫我们再住一晚!”
“这天寒地冻的,赶我们出去,我娘会活生生冻死的呀!”
“求求大人,您发发善心吧!”
蔡凌玉朝前看去,驿卒正呵斥驱赶着一个年约十二三岁衣衫单薄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正跪在地上,身旁躺着一个不知死活看不清面目年纪的女人,她拉着那驿卒的衣衫下摆,苦苦哀求着:“求大人开恩,再叫我和我娘住一晚!”
“就一晚!”那女孩子竖起手指,她一面回头焦急的看着身旁躺着的女人,一面砰砰磕头。
她的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没几下就红紫一片,血迹斑斑。
送嫁车队被挡在门口,进出不便,打头的车夫高声道:“小哥儿,烦请让一让!”
驿卒跺脚呵斥道:“你这孩子,还不赶紧起开?”
“看挡着贵人的路!”
见送嫁队伍都围拢过来,指指点点,那驿卒脸涨的通红,指着那女孩子气愤说道:“这母女俩,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流落到我们驿站,白日偷偷藏了起来,夜里出来偷东西吃!”
“这也就罢了,她们还占了屋子,被我们发现后,只苦求我们!”
“我们大人见这孩子她娘确实病重,这才没有将她们扭送官府,只叫她们自行离去!”
“谁知她们前脚答应,后脚又摸了进来,叫人防不胜防!”
“临近年关,驿站来往的官员多了起来,她们仍旧不走,我们大人没办法,只得驱赶!”
那女孩子扬起头,声音凄厉的求道:“大人,我娘身子骨不好,若是就这么在外面冻上一夜,哪里还有命在?”
“不是我们不走,实在是我们没盘缠,没钱住店,我白日乞讨,还要顾着我娘喝药,哪里还有余钱住店?”
驿卒耐心耗尽,大喝道:“你们没钱,难道是我们造成的?”
“为何难为我们?”
“你们母女整日在这驿站进进出出,见人就乞讨,叫人告上去,我们大人也得吃挂落!”
“还不快走?”
那女孩子抬手只抹眼泪,她将地上女人扶起来,把女人身上的衣衫裹了又裹,搀扶着那女人朝外走去。
蔡凌玉看着擦肩而过的母女俩,女孩子一脸的憨厚老实,女人一脸病容身体佝偻着,一看就知是久病未愈。
她忽然想起了被雪压塌屋子时,走投无路的她和母亲,她心里酸涩起来,正要开口,忽然见一旁的柳越朝着她微微摇头。
蔡凌玉一怔,柳越示意丫鬟扶她进去,低声说了一句:“行走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完,柳越指挥着众人进驿站。
蔡凌玉进了二楼房间,脱下身上的披风,将手放在暖意融融的火盆上烘烤着,看着丫鬟们忙忙碌碌铺床倒茶,她起身走到窗户边上。
院中柳越正高声叫车夫将车停好,蔡凌玉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又朝外看去。
驿站外不远处,那女孩子扶着她那腰身都直不起来的母亲,左右张望着,一见人就走过去,神情激动的比划着什么,却无人理会她。
蔡凌玉神情淡漠的转开视线。
晚饭后,蔡凌玉又走到窗户边上。
黑沉沉的夜色中,驿站门口一个高高的杆子上,挑着一串气死风灯随风摇摆着,散发着惨白的光。
那女人已经躺在了地上,边上跪着那女孩子,一面抬手擦着脸,一面给那女人裹着衣衫。
她头上多了什么东西,随着寒风,轻轻摇摆着。
蔡凌玉眯着眼睛,仔细的分辨着,是一颗草。
插草为标,自卖自身?
蔡凌玉心中一动,她紧紧的盯着那单薄的身影,面上有几分动容,当年她若不是撞在柳越的马下,拼着挨了一鞭子,想必也会像这个女孩子一般,走投无路之下,卖身求个活路吧?
回身看了身旁的几个丫鬟一眼,蔡凌玉拿定了主意,叫人去请柳越过来。
柳越来的极快,他隔着门问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蔡凌玉走了过去,看着门外恭恭敬敬立着的柳越说道:“你去查一查驿站门口的那两人,是什么来路?”
柳越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片刻后,柳越来回话:“那母女俩是舒州人,因丈夫行商死在外地,母女俩被族人赶了出来,没有着落,只得来黄州投奔亲戚,谁知亲戚搬走了,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