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五听着屋里的悲哭声,晃晃季清欢手腕。
“别走神了,韩枭的死与咱们无关,韩王那边你无需顾及太多,他满心得为儿子报仇呢,是个结盟的好机会。你快、做事要紧。”
陈老五说:“往南部报丧吧,布置布置灵堂。”
“五叔,”季清欢缓慢抬头看着夜空,眼角是湿的,心里沉甸甸仿佛坠着苦锈味儿的铁坨,置身恍若在梦里。
他不知道说什么。
不知道该怎么跟五叔说,他现在什么都无心管。
也无心琢磨要怎么吞掉韩枭留下来的兵。
韩枭明明还在,韩枭还在的。
韩枭午后给他写的信,都还在软榻旁边的盒子里收着。
韩枭不久前还跟他在画舫说话,把他抱在腿上。
韩枭笑着叫他宝宝,挪腿轻晃他。
说把药材拿给他老爹解毒。
韩枭穿着墨绿色的衣衫站在阳光下,晃着的发丝很好看,韩枭坐着钓鱼,转头跟他说,合兵就合兵,他说的话韩枭都答应。
季清欢脑海中全是韩枭的影子,音容相貌。
韩枭就在这里。
为什么都来告诉他,韩枭死了。
从亲眼看着那支箭刺进韩枭心脏后,季清欢心神就是飘忽的,没落下来过。
仿佛从心里一直没接受这场意外。
原来人被巨大的难过兜头覆灭,并不会瞬时发作。
直到此刻——
听见华生他们哭喊,听着五叔开始筹谋韩枭死后的事。
季清欢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
他们午后遇刺,韩枭死了。
韩枭扑过来替他挡了一箭,当场断气。
这个人已经没有了。
韩枭走了。
迟钝的痛意正在撕扯季清欢的心,悄然蔓延。
陈老五握着侄儿手腕:“你说什么?”
什么走了。
“我,”季清欢眉眼僵直放大,全身泛起战栗,紧紧攥住五叔布满粗糙厚茧的手掌,就像五岁那年,五叔带他去街角买糖。
他攥着陈五叔的手,嗓音几不可闻。
“我疼”
“哪里疼?还未问过你是不是也被伤着了?”陈老五吓了一跳,拎起季清欢的手腕往身上看,得有多少年这小子没朝他喊过疼,“说话呀,哪伤着了?阿元。”
疼,疼。
季清欢干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心脏处疼的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悄无声息,巨大的无力感却灭顶而来,逼得他想大哭一场,可是不能在众人面前哭。
他的韩枭没有了。
暴躁的小柿子,陪伴他二十年的韩鸟木。
所有情绪堆在心头激荡滔天,季清欢只能强自压住,痛苦到极致都无处发泄。
他几乎听得到,他的灵魂在悲鸣。
要韩枭。
他要韩枭活过来。
不要韩枭死。
季清欢险些就要溢出哭嗓:“五叔”
我听话,你带我去街角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