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这么冷,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抱着孩子一路走到午门外,故而特意抬了两顶轿子过来。
以陆献音的官位,是没有资格在宫里乘轿子的。但他是陛下的表兄,刚立下从龙之功,又不在意别人说他恃宠而骄,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明棠淡笑道:“多谢世子爷,只是陛下已御赐了轿子,世子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陆献音转头一看,果然有几个太监抬着轿子过来了,当下就有些不高兴。
“这么说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明棠才觉得陆献音成熟了一些,有了几分大将军的风范,就看到了他孩子气的一面。
谢临说:“哪里。反正都是要分开坐的,不如我夫人坐你的轿子,我坐陛下御赐的轿子,世子爷看如何?”
“这还差不多。”
陆献音这才满意地笑了。随后凑到孩子跟前,弯着腰,左瞧瞧右看看,发出一声赞叹:“这孩子长得好,比你可爱多了。”
说着,他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蛋,直戳出一个深深的凹陷来,一边戳,嘴上一边哄道:“乖侄女,叫声叔叔来听。”
谁是他侄女了?乱认亲戚。
明棠往旁边躲了躲,刚想提醒他轻一些,孩子就皱了皱小鼻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陆献音愣了一下,面色讪讪地收回手:“怎么就哭了?我还想抱抱她呢……这么爱哭,还是算了!”
明棠不乐得听别人说她的孩子,有些气恼地:“你弄疼她了,她能不哭么?”
谢临连忙让明棠先抱着孩子到轿子里去,外头风大。明棠进了轿子,过了一会儿,孩子的哭声渐渐止住了。
谢临这才同陆献音问道:“我听闻世子爷拒了兵部左侍郎一职,可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陆献音道:“陛下推举我,不过是看在我有从龙之功的份上。可我却觉得,这次我们能赢,是天时地利人和,并不能完全证明我的能力。所以,我打算先随我外祖父回浙江继续历练个两三年,等将来有了军功,再回兵部也不迟。”
谢临笑得很儒雅:“难得见世子爷有如此谦逊的时候。”
自从南直隶一役,陆献音的父亲为了救他,身受重伤,从此卧床不起,他的性子就收敛了许多。
他望向远处被白雪覆盖的殿宇,笑着说:“我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升得太快,反而会遭小人嫉恨。这个道理,阁老应当再清楚不过了。”
谢临笑而不语。
陆献音抬高声音:“对了,我还要送我妹妹出嫁,三个月后才走,孩子的满月酒,可别把我落下了。”
谢临点头道:“这是自然的。”
轿子里的人忽然挑起帘子,探出半个脑袋,对陆献音道:“世子爷成日上门喝别人的喜酒,什么时候,也能让我们喝一回你的喜酒?”
陆献音回头看她,眼中有片刻的落寞,又朝她笑笑:“放心吧,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明棠弯唇一笑,将帘子放下了。
谢临也进了轿子。轿子很快就抬起来了,数十个轿夫踏着雪地,渐行渐远。
陆献音立在原地,怔怔地看了许久。
一阵刺骨的寒风刮过,他缩了缩脖子,把手拢进袖口里,转身大步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