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无法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斯年便早早地起了床。她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一心想避开姑姑一家，生怕再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然而，当她走出房间时，却看到姑姑正在厨房忙碌着做早餐。炉灶上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橘黄色的光芒映照着姑姑略显疲惫的脸庞。那面容上的皱纹仿佛在诉说着昨夜的争辩有多激烈，双眼下的黑眼圈更是清晰可见。

姑丈则坐在沙发上闷头抽烟，缭绕的烟雾如同一条条细蛇，将他的面容笼罩得有些模糊不清。

瑶瑶还在房间里睡着，房间里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似乎昨晚那场激烈得如同暴风雨般的争吵对她毫无影响，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甜美的梦乡之中。

斯年面无表情地走到餐桌前坐下，动作轻得如同一片羽毛飘落，生怕打破这份看似宁静实则压抑的氛围。

姑姑端出早餐，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勉强和讨好，显得有些不自然。她上下打量着斯年：“起床啦，快来吃早餐。”声音中带着一丝试探。

斯年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吭声。这时，姑丈掐灭了烟头，咳嗽了两声：“斯年啊，昨晚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大人之间的拌嘴，小孩子不要太大惊小怪了，我跟你姑姑好着呢。”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是被砂纸摩擦过，眼神中透着一丝尴尬，像是被乌云遮住的阳光，微弱而无力。

斯年冷漠地“嗯”了一声，低头吃起早餐，一声不吭。她能感觉到此刻的气氛无比诡异，餐桌上安静得只能听到餐具轻微的碰撞声，那声音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姑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到斯年面前。她的脚步有些迟疑，每一步都带着纠结，仿佛脚下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布满荆棘的道路。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斯年啊，姑姑想跟你说点事儿。”

斯年抬起头，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脸懵懂地看着姑姑那充满忧虑的眼神，心中隐隐猜到了一些，但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迷茫。

姑姑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说道：“斯年，姑姑挪用了你爸妈寄回来给你的学费，这事儿你能不能帮忙隐瞒一下，别告诉你的爸爸妈妈。姑姑知道这不对，可当时瑶瑶上学实在是没钱，姑姑也是没办法了才这么做的。”姑姑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跟着低了下去，不敢直视斯年的眼睛。

斯年细细品味着姑姑脸上耐人寻味的表情，没有立刻回答，继续吃着早餐。

“斯年啊，你看姑姑平时对你也不错吧，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照顾。这次真的是特殊情况，瑶瑶没考上一中，她心情也不好，我们做父母的能不着急吗？要是因为学费这事儿再跟你父母闹掰了，这一大家子以后还怎么相处啊？你也知道，亲情多重要，咱们不能因为这点事儿就伤了和气，家和万事兴。”

斯年眉头紧锁，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任由眼前的姑姑唱着独角戏。

姑姑毫不气馁：“斯年，你要理解姑姑的难处。你父母在外工作，家里的情况他们也不清楚。姑姑保证，以后会加倍对你好，绝对不会再亏待你。你就当帮姑姑这一次，好不好？姑姑以后给你买新衣服，给你做好吃的，只要你不把这事儿说出去。”

斯年还是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姑姑，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姑姑的灵魂。

“斯年，你想想，要是你把这事儿告诉你父母，他们肯定会对姑姑有意见，说不定以后咱们两家就不来往了。你忍心看着这样吗？而且，姑姑也已经把钱凑齐给你交了学费，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行不行？姑姑以后一定改，再也不做这样的糊涂事了。”

斯年酝酿好情绪：“姑姑，我知道您也不容易，可是这样做确实不妥。这是我爸妈辛苦挣来给我上学用的钱。他们在外面辛苦工作，就是为了让我能好好读书。”

“斯年，是姑姑考虑不周。可要是你爸妈知道了，肯定会怪罪姑姑的，说不定还会影响咱们两家的关系。你就当帮帮姑姑，好不好？姑姑拜托你了，你要是说了，姑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爸妈，怎么面对这个家了。”姑姑的声音近乎哀求，脸上满是焦虑和不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姑姑，我会把这件事埋在心底，以后绝口不提。”

姑姑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连忙点头：“一定一定，姑姑保证。斯年，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然而，那笑容却显得那么勉强和苦涩，像是戴了一张虚假的面具。

晚上，斯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冷漠地想着这个暑假家里发生的种种，只觉得氛围奇怪又压抑。她想起姑姑挪用学费时的自私，姑丈的沉默与不作为，还有瑶瑶的羞辱。她满心只盼着快点开学，好远离这一切。

而另一边，姑姑虽然得到了斯年的承诺，可心里依旧忐忑不安。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道德的，也担心万一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她害怕失去亲情，害怕被人指责，害怕面对一切可能的后果。

夜深了，整个家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但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无法释怀。夜的黑暗仿佛将这份沉重和不安无限放大，让每个人都在内心的煎熬中度过这漫长的夜。风轻轻吹过，吹动了窗帘，却吹不走人们心中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