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妥当后，张欢惊讶地看着心月狐，问：“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心月狐轻轻摇着扇子，微微仰头，活脱脱一个俊秀书生的模样。她在巷口轻轻嗅了嗅，选中了一条巷子。

“你鼻子这么灵？”张欢问：“难怪你能一直跟踪我。”

“那当然。”心月狐答：“本姑娘鼻子最灵了，什么脂粉味都逃不过我的鼻子。”

心月狐指了指张欢，鄙夷地说：“你身上就有股低俗脂粉味，肯定在妓院鬼混了。要是我丈夫这样，我就一刀把他变成太监，然后送进宫里去！”

张欢一听，裤裆一紧。

“你紧张啥？”

“蛋疼。”

“你别自作多情了。本姑娘才看不上你。刚才你搭讪的那位姑娘身上有淡淡的月季花香。”

张欢夹起一块鸭舌送入口中，正打算接着吹嘘，却发现两人突然陷入了沉默，空气里只剩下寂静。

没过多久，阁楼上喧闹起来，一群书生大摇大摆地闯入房间，一进门就甩开膀子，开始了他们的高谈阔论。

“孙秀才，”一名穿着青衫的男子发问，“城里来了这么多才子，你觉得谁的才华最出众啊？”

孙秀才摇头晃脑地说：“王秀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虽然我不知道谁的才华最高，但要说最得城里姑娘芳心的，非李举人莫属。”

“哦？”王秀才身体微微前倾，显得很感兴趣。

孙秀才轻轻摇着手中的羽毛扇，继续道：“李举人年纪轻轻就高中了状元，长得比潘安还俊，比宋玉还有才。最让人羡慕的是他对那些胭脂水粉也有一番独特见解，你说哪个姑娘能不动心呢？”

张欢心里咯噔一下，暗想：“李举人？难道说的是张默峰？除了他，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符合条件的人了！”

“谁说不是呢？李举人的才华，恐怕只有二十多年前的万历三杰——端木泽、龙旬、水万山能与之媲美了。”

听到这里，张欢不由感慨：“没想到父亲和岳父大人的名声这么响亮，二十年过去了，人们还在谈论。可这个端木泽到底是什么人呢？”

王秀才稍作停顿，又说：“听说李举人一进城就结交了不少僧侣道士。更奇怪的是，他还预定了‘好合斋’的婚服，找来城里最好的迎亲队伍。你说，他是不是打算在儒家盛会上舌战群儒后，就娶咱们无锡府的美人儿？”

“嘿嘿！”孙秀才笑道，“谁说不是呢？我要是李举人，我就娶刘家的千金，她那娇滴滴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我倒喜欢王爷府的郡主，她那滑嫩的皮肤，摸起来嘿……嘿嘿。”

几个书生越说声音越低，言语也越来越粗俗。心月狐斜了张欢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男人就是这样低俗。

正当梨园众人准备离开时，窗外响起了铜锣声，紧接着鞭炮声也炸响了。张欢侧目望去，只见几位年长的书生护着孔子的神像，一脸肃穆地走在最前头。他们身后跟着一群年轻书生，每隔几步就停下，行三跪九叩之礼，口中念叨：“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书生的队伍浩浩荡荡，声势震天，不时有人加入祭祀的行列。刚才在阁楼上谈笑风生的书生们，此时都放下了碗筷，急急忙忙跑下楼，汇入了祭祀的人流中。

心月狐瞅了张欢一眼，说：“你怎么不去，龙大少爷不也是圣人的弟子吗？”

“尊敬放在心里就好，不必这么张扬。”张欢淡淡回应，“看样子，他们是去东林别院迎接孔子神像了。”

心月狐开心地说：“那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吧！”

“你就是爱凑热闹。”

“切，说不定还不好玩呢！”

不久，梨园和阎罗城的人纷纷下楼。张欢结完账，跟在人群后面。

无锡城内热闹非凡，跟着书生队伍的小商贩更是数不胜数。心月狐见到这番景象十分开心，一会儿跑到这边买个面人，一会儿又跑到那边买个风车，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张欢手上就被心月狐买的各种玩意儿堆满了。

“你这是干啥？”张欢皱眉问，“又不是逛庙会，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刚才在客栈里，你每样东西尝一口就扔，多浪费啊。”

“哼。”心月狐露出小白牙，拿着一个布娃娃在张欢眼前晃悠，得意地说：“你说这个布娃娃漂不漂亮？”

“我的小祖宗。”张欢无奈道，“我手都要拿不下了。”

心月狐眼珠一转，说：“拿不下也得拿！你要是再皱眉，我就大声喊，快看啊，这个人就是张欢，他易容成这样，是要去锡山坏你们的好事哦。”

张欢停下脚步，哭笑不得地看着心月狐，黯然道：“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

“哼。”心月狐扭过头，又看向了旁边的糖人。

书生的队伍绕着无锡城浩浩荡荡走了两个时辰，接近傍晚时分，来到了锡山脚下。

心月狐望着郁郁葱葱的锡山，不解地问：“这城为什么叫无锡，明明有座锡山啊？”

张欢想了想，说：“据说先秦以前锡山产锡，但到了汉代，锡都被挖光了，所以这里就叫无锡了。”

“哦。”心月狐眨眨眼，“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张欢找了个马夫，告诉他心月狐住的地方，然后将手上如小山般的东西交给了马夫。

锡山下有一片广阔的草地，台上已搭好，儒家盛会就在此举行。夕阳西下，四处燃起篝火，照亮了整个锡山，如同白昼。

“砰砰砰”，五彩斑斓的烟花冲上天空，与星辰交相辉映，美轮美奂。

“真美啊！”心月狐指着烟花说，“我在京城好像见过这样的烟花，是王恭厂的张师傅做的，要是每天都有儒家盛会就好了。”

“她在京城见过烟花？”张欢心中又是一惊，不安地望着心月狐，心想：“她不会真是水千恒吧？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