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崇平帝在一众内监和宫女的簇拥下,向着坤宁宫浩浩荡荡而去,冬日的寒风喧嚣而过,在屋脊廊檐发出“呜呜”之声,吹在脸上带着几许寒意。
未及宫中,迎面见着一个内监,跪将下来,禀告道:“陛下,太后懿旨,重华宫的上皇有事,召陛下和皇后娘娘过去。”
崇平帝面色顿了下,看了一眼重华宫方向,沉声道:“朕这就过去。”
说话间,銮驾向着重华宫而去。
重华宫,端明殿 内殿的暖阁中陈设精美奢丽,宫女和内监垂手而立,正在煮着茶汤的炉子嘟嘟冒着热气。
此刻,隆治帝坐在黄色帷幔垂挂的床榻上,明显比着上次地龙翻身之时要苍老许多,原本还是有着灰色间杂的头发此刻全数雪白。
冯太后,宋皇后俱在不远处坐着,端容贵妃也落座在绣墩上,丽人清冷玉容上在凛冬之中,琼鼻之下的两瓣红唇,有着梅花般的娇艳明丽。
“儿臣见过父皇。”崇平帝进入殿内,在冯太后与宋皇后的亲切目光下,朝着那黄袍老者相拜道。
“平身吧。”隆治帝坐在床榻上,手中正自拿着一本书。
“谢父皇。”崇平帝面色淡漠,在绣墩上落座。
隆治帝苍老眼眸明亮熠熠,盯着崇平帝,问道:“听宫中内侍说,皇帝将那女真亲王斩首了?”
“女真虏王多铎领兵南下犯我汉土,为永宁侯生擒,虏王多铎罪大恶极,野性难驯,儿臣已将其斩首,警戒女真。”崇平帝道。
“永宁侯,是那个贾子钰?”隆治帝问道。
崇平帝点了点头,心头却有几分自得。
宋皇后朝端容贵妃看了一眼,秀眉下的美眸见着一丝姐妹间才能明悟的眼神交流。
妹妹,你的好女婿,似是让陛下在上皇这里扬眉吐气了不少。
端容贵妃抿了抿粉润唇瓣,捏了捏手帕,芳心也有几分欢喜,对那位少年愈发有着满意。
“果然是少年俊彦,将门虎子,在年初,朕就觉得有前汉霍去病追亡逐北的气势,升一等侯小了,应该封着冠军侯。”隆治帝感慨说着,也没有注意到崇平帝脸色的变化,叹道:“女真可不好对付,当年杨咨、尉迟胜等人也算当朝名将,但相继败于女真之手,如非他们两人一个踟蹰不前,一个贪功冒进,岂会有那一场大败。”
从这位上皇口中可以看出,对于当年之事,心底仍有些耿耿于怀,经辽东一战,直接从有为明君沦为唐玄宗。
崇平帝道:“彼时,大汉文恬武嬉,将校怠惰,甫入辽东,冒进争功,才为女真虏酋各个击破。”
见崇平帝言辞激烈,冯太后瞥了一眼崇平帝,说道:“皇儿。”
隆治帝也不反驳,感慨而罢,苍老眼眸投向面色冷硬的崇平帝,问道:“皇帝还要将女真俘虏绳缚至太庙献俘?”
此言一出,冯太后看了一眼崇平帝,而宋皇后则有些紧张。
当年辽东一战,上皇败给女真,如今太庙献俘,某种程度上就是在告诉大汉的列祖列宗,当年的大败耻辱在崇平一朝得到了初步洗刷。
谁也不知太上皇会怎么想。
崇平帝不知隆治帝的态度,只是目光坚定,说道:“以此举激励军心民气”
现在他为天子,统御这九州万方,谁也不能置喙。
隆治帝点了点头,赞道:“太庙献俘,大快人心!”
崇平帝面色微顿了下,看向太上皇,心头有些不明所以。
隆治帝赞扬了一会儿,欲言又止,问道:“等会儿,朕可否去太庙观礼?”
崇平帝:“…”
合着就为这事儿?急匆匆召他过来?
也是,的确应该去太庙看看,大汉如今不再江河日下,而是蒸蒸日上!
另外一边儿,宋皇后听着父子二人对话,闻听此言,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后,崇平帝没有在重华宫留下用膳,而是与宋皇后、容妃出了宫中,行走在宫道之上,问着身旁亦步亦趋跟着的戴权,说道:“戴权,消息放出去罢?”
戴权低声道:“陛下,奴婢已经让厂卫派着探子在神京各种酒楼、茶肆传下去了。”
“务必密切留意民心民情。”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这是我大汉数十年以来对虏战事的第一场大胜。”
从方才太上皇的表现可以看出,在对虏战事上的大胜,将会在宫内宫外凝聚一股共识。
这江山还是由他来坐,大汉才能中兴!
另外一边儿,韩宅,书房之中——
韩癀下了朝以后,就来到书房,坐在一方小几之畔的椅子上,乌纱官帽早已取下,儒雅面容之上乌云密布,思忖着朝局变化。
颜宏目光关切,问道:“兄长,今天的朝会怎么说?”
因为今日是廷议,颜宏并非科道掌印,也就不知这次决定大汉战和国策的具体过程。
韩癀端起茶盅,说道:“贾子钰大获全胜,多铎被斩首,天子在午后将于太庙献俘,届时文武百官观礼,还邀了女真的使者。”
说着,就简单将经过叙说一遍,并提起多铎骂金銮一事,这件事儿可以说狠狠削了今日议和派的脸,现在脸都火辣辣的疼。
你想着议和,人家说你朝堂群臣都是豺狼虎豹,还斥骂天子。
其实这些朝臣不知道当时贾珩因为与多铎有着打赌,多铎既知汉廷并无和谈之声,自知必死,自要给大汉群臣骂个狗血淋头!
颜宏目瞪口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道:“这…多铎竟敢在御前狂犬吠日,这般不知死活?”
“女真亲王狼性难驯,狂妄惯了,面对我朝从无败绩,也就江南一败涂地,早已丧心病狂。”韩癀说着,拿起茶盅,似茶水的温度传递而来,驱散着心头的些微寒意,沉声道:“说来说去,这次和谈终究是贾子钰促成的,有此结果倒也不稀奇。”
天子不愿和谈,这他早就知晓,先前不过是借群臣之力压制贾子钰。
颜宏压下心头的惊异,关切问道:“那兄长接下来准备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