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想了想,不管是将来与珩弟如何,或许她出家才是最好的结局。
大姐姐探春心头微惊,粉唇翕动了下,想要劝着,但又不知从何劝起。
元春幽幽叹道:还有因我之事,母亲心怀芥蒂,如我皈依佛门,想来也能化解一些怨气。
探春关切道:大姐姐,不到这一步呢,珩哥哥不会不管的。
珩弟元春凝了凝秀眉,光洁如玉的额头下,柳叶细眉下,明眸流波熠熠,心头涌起一抹苦涩,喃喃道:珩弟也有他的难处。
难处?探春英眉蹙了蹙,一头雾水。
正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道叹息,唤道:大姐姐。
探春和元春听到这叹息之音,心头一惊,都看向那从屏风后进入里厢的蟒服少年。
分明是贾珩,原来从宫苑返回宁国府,想了想,就打算去荣国府看看元春。
先前天香楼发生了那么一桩事,想来元春心头也不好受。
只是,他原以为元春已经安歇,不想来到院落,仍见屋内灯火亮着,遂挑帘进入厢房,示意袭、金钏二人不必声张,站在外厅,听着姐妹二人叙话。
此刻,已是亥正时分,夜凉如水,屋内因燃着地龙,倒不寒冷,而冰绡、麝香混合着兰草的香气盈于室内,沁人心脾,耳畔响起元春的哀婉之言。
他几以为元春拿了惜春的剧本。
嗯,不对,应是宝玉的剧本。
用黛玉的话说,我数数你做了几次和尚了?
大姐姐何出此言?贾珩步入厢房,少年颀长身形恰恰因烛光成影,一下子落在了元春身上。
元春秀眉弯弯,凝起秋波流转的眸子,含情凝睇地看着那少年,他应是刚才宫里而来,第一时间过来看着自己,念及于此,鼻头微微泛酸。
珩哥哥。探春起身,俏声唤着,问道:大哥哥是从宫里刚回来?
贾珩点了点头,近前落座在床前绣墩上,道:刚从宫里回来,想着嗯,就过来看看。
元春听着少年的话,心头微动。
想着,就过来看看。
虽然是一句缺了人物和缘由的话,可将徘回踯躅、惦念牵挂的意蕴尽数留白,让人反复琢磨。
想着,想着什么呢。
元春贝齿咬了下唇瓣,垂首之间,夜色暗影迅速填补了烛火映照的丰美玉容,丛密睫毛颤动,丰润脸蛋儿似盈月为云霭影蔽,渐化为一弯弦月。
探春叹了一口气,看向那少年,道:珩哥哥,你帮着劝劝大姐姐吧,她不知怎么生了出家的念头,我刚刚还在劝她呢。
贾珩接过袭人端来的茶盅,目光投向一旁的探春,面色顿了顿,轻声道:三妹妹,我和你大姐姐说会儿话。
探春:???
什么意思,这是要赶她走?
她在这里,碍事儿了?
元春闻言,心头不知为何就有些羞,但脸上神色不露分毫,柔声道:三妹妹,我和你珩哥哥说会儿话。
探春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想,以为是要说着自家母亲的事儿,那说的深了浅了,大她的确不好在一旁听着,道:那你们说吧,大姐姐,我先回去歇着了。
说着,领着侍书、翠墨返回自家院落。
贾珩端起茶盅,呷了一口,任由雨前春茶的茶汤在齿颊间流转,清香甘醇。
抱琴柔声道:姑娘,我和袭人、金钏给姑娘准备热水沐浴。
元春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贾珩凝了凝眉,也没说什么,只是缓缓放下茶盅,抬眸看向元春。
待几人离开厢房,房中顿时剩下二人,贾珩看着坐在床榻上的元春,轻唤道:大姐姐。
珩弟。
贾珩整理了下言辞,问道:大姐姐说方才要出家?
元春看着那少年的下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此身许佛,持经诵读,以赎罪孽,也是为家里的兄弟姐妹祈福。
贾珩闻言默然,只是微微抬头,两侧帏幔金钩束起,澹黄衣裙的少女雍美丰丽,双手交叠在小腹前,攥着手帕一角。
祈福还有旁的法子,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出家修行了。贾珩问道。
元春澹入香鬓的蛾眉下,低垂的美眸自颌下迎上清眸,柔声道:不然,珩弟想让我出阁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