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剪着窗花,不时抬眸冲李庸微微一笑。
堂堂飞鱼帮帮主,半步宗师,却不敢翻脸掀桌,只能强忍着,将面条一根接着一根吃下去。
李庸上半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李庸发誓,他下半辈子也绝无可能再吃到这么难吃的东西。
大日沉沦山那边,夜幕降临。
脚步声于夜色中由远而近,一名青年背着一捆柴走进篱笆院。
正是易水寒。
狭长眸子瞥了一眼坐在桌前的白袍男子,易水寒并未感到意外。
将柴火卸到杂房后,这才来到堂屋屋檐下。
桃花柔声道:“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碗阳春面?”
易水寒:“不用,你先回屋。”
桃花乖乖抱着一堆窗花回了房。
坐在桃花位置,面无表情盯着白袍男子,易水寒声音冰冷道:“不做个自我介绍吗?”
白袍男子端起白瓷碗,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飞鱼帮帮主,李庸。”
易水寒:“来为你儿子报仇?”
李庸:“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易水寒:“没兴趣。”
李庸:“那我便讲了。”
略微措辞,
李庸声线浑厚道:“孩童时期,我的家境其实还不错。”
“我爹算是个地主,家中有百亩良田,还养了好几头牛。”
“六岁时,我爹将我送进学塾。”
“我对那些四书五经,没一丁点兴趣。”
“那座学塾,那位曾不止一次将我手心打肿的夫子,是我好些年的梦魇。”
“我厌恶那些圣贤书,但我并不后悔识字。”
“因为识字,让我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叫江湖。”
“那里有刀光剑影,有烈酒美人,有爱恨情仇。”
提起茶壶,自顾自倒了满满一碗茶,再次一口喝光后,
李庸继续说道:“不论极北之地的孩子,还是南海之滨,所有男人,孩童时期都会做一件相同的事。”
“那便是寻来一根笔直木棍,当作削铁如泥的宝剑。”
“想象自己就是一名剑客,想象路边野草就是无法无天的坏人。”
“当棍子抽断一大片野草时,所有男孩心里,都会无比愉悦。”
说到此处,李庸不禁失笑。
“再长大些,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我已成镇上小霸王。”
“好勇斗狠,将那些不服我的同龄人,统统揍趴在地,抱头鼠窜。”
“那时,我娘只顾着和几位小妾斗法,巩固她作为正妻的地位,而我爹则终日流连青楼,最长记录,三个多月未归家。”
“没人教育我,没人为我树立正确的三观,在那一次又一次的街头斗殴之中,弱肉强食的理念,于我心中深深扎根。”
“十四岁那年,我第一次杀人。”
“那个小子即使被我打得满脸血,依旧嘴硬,不肯服软。”
“你也知道的,那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下起手来不知轻重。”
“我将那小子,活活打死。”
李庸继续倒茶。
一口气将第三碗茶水饮尽。
“我爹只是一个小小地主,向下,曾将佃农鞭笞至鲜血淋漓,向上,曾对负责测量我家土地的县衙小吏,卑躬屈膝。”
“杀人偿命,可我不想死。”
“我偷了家中一大笔钱,趁着夜色,永远离开了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十九岁时,我遇到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