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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春秋左氏熬言卷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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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溪后学王升著

同邑后学吴骙校

定公

传元年春,王正月,晋魏舒合诸侯之大夫于狄泉,以城成周,城三旬而毕,乃归诸侯之戍。齐高张后不从诸侯,晋女叔宽曰:周苌弘、齐高张,皆将不免。苌叔违天,高子违人,天之所坏,不可支也;众之所为,不可奸也。

夫高张之后期,信有罪矣,未必遽入死科也。然或犹以惰而占其死。若苌弘欲迁都以延周祚,此忠臣之心合乎天者也,乃反以为违天而拟其死乎?以此推之,则凡忠臣之秉节不贰,皆违天而可死者矣。

经立炀宫传昭公出,故季平子祷于炀公,九月,立炀宫。

俱元年

炀公者,伯禽次子,考公之弟,于昭公盖二十二世矣。其庙毁巳久,意如何从而祷乎?盖炀在鲁群公中,号称神灵,别自有祠,若后世淫祠之类,鲁人素所尊信,故意如因昭公之出,祷于炀公,诧于鲁人曰:炀公许我矣。及昭公卒于外,季孙柄鲁无恙,谓其神之福之也,故重立炀宫,以信于民。若曰:昭公不道,见怒于神,季氏公忠,宜为公室辅,福善祸淫,信神明矣哉。春秋书此,所以发意如之奸也。其曰立者,不宜立也。

经秋,楚人伐吴。传桐叛楚,吴子使舒鸠氏诱楚人,曰:以师临我,我伐桐,为我使之无忌。秋,楚囊瓦伐吴,师于豫章。吴人见舟于豫章,而潜师于巢。冬,十月,吴军楚师于豫章,败之,遂围巢,克之,获楚公子繁。二年。

据传所云,则吴人计诱楚师而败之,春秋宜书吴败楚师于豫章,而经止言楚人伐吴,则传文未必皆实。也。经于昭公二十四年书吴灭巢矣,吴人于此复围巢而克之,若未灭然,何也?盖巢近于楚,吴能灭之而不能有也。楚人于吴兵退之后,复取之,而使公子繁守之,则楚之塞邑也。故传又载围巢克之之说。

传晋人假羽旄于郑,郑人与之,明,曰:或旆以会。晋于是乎失诸侯。

晋之失诸侯,其所由来者渐,夫岂缘假郑羽旄,使贱者旆以会哉?史氏舍其大而论其细,何居?

经五月,公及诸侯盟于皋鼬。

凡大会而盟,前目后凡者,其常也。此即召陵诸侯,公在其位矣,复言公及者何?公所欲也。何欲尔?平丘大会,昭公不得与盟,时人以为耻,故定公汲汲欲之,将以雪其耻也。

经葬刘文公

春秋不葬王臣,外诸侯不得与私交也。其葬刘卷何?志鲁之私也。召陵之会,定公盖与刘子纳交焉,至是遣人送葬,违礼甚矣,故春秋书之以为戒。

经冬,十有一月,庚午,蔡侯以吴子及楚人战于柏举,楚师败绩。

传冬,蔡侯、吴子、唐侯伐楚。巳上俱四年。

按传称蔡侯、吴子、唐侯伐楚矣,经止言蔡侯以吴子而不及唐,则唐侯未尝与此役也。考传前虽有唐侯与蔡侯同止于楚之迹,而蔡之请于晋、于吴,皆以子与大夫之子为质,唐侯无一焉,其无报复之志可知矣,安得忽与吴子伐楚哉?传者徒以其先受楚辱,而又闻后有灭唐之说,遂妄意必同柏举之役云耳,不知其自戾于经也。

传申包胥以秦师至,秦子蒲、子虎帅车五百乘以救楚,子蒲曰:吾未知吴道。使楚人先与吴人战,而自稷会之,大败夫槩王于沂。吴人获射于柏举,其子帅奔徒以从子西,败吴师于军祥。秋七月,子期、子蒲灭唐。九月,夫槩王归,自立也,以与王战而败,奔楚,为堂溪氏。吴师败楚,师于雍,筮。秦师,又败吴师。吴师居麋,子期将焚之,子西曰父兄亲暴骨焉,不能收,又焚之,不可。子期曰:国亡矣,死者若有知也,可以歆旧祀,岂惮焚之!焚之而又战,吴师败,又战于公壻之溪,吴师大败,吴子乃归。五年

入郢之役,传称楚申包胥哭于秦廷以请师,秦哀公使子蒲、子虎帅师救楚,五败吴师,吴子乃归。其事大矣,春秋可以不书乎?疑夫子修经时,鲁史原不载,此事左氏。从百年后得之传闻,补入传中,其信否未可知耳。若灭唐事,于法亦应必书。考公、榖前后止言蔡昭侯,而不及唐。经,于召陵柏举再言蔡侯,而并无唐侯字,决知传之者妄也。

传冬,十一月戊午,单子、刘子逆王子庆氏,晋藉秦逆王。巳巳,王入于王城,馆于公族党氏,而后朝于庄宫。七年

传言周儋翩率王子朝之徒因郑人以作乱,晋阎没戍周,又言天王处于姑,犹又言儋翩入于仪栗以叛。单武公、刘桓公败尹氏于穷谷,至是复言单、刘逆王,王入于王城,而皆不经见。岂有如许大事不一而足,而经不略书一二者耶?此盖即前年子朝之事,而俗有两传。左氏不察而谓王室再乱也。不然,何其前后

节目多相似耶

传赵鞅言。于晋侯曰:诸侯唯宋事晋,好逆其使,犹惧不至,今又执之,是绝诸侯也。将归。乐祁。士鞅曰:三年止之,无故而归之,宋必叛。晋。献子私谓子梁曰:寡君惧不得事宋君,是以止之。子姑使溷代子。子梁以告陈寅、陈寅。曰:宋将叛晋,是弃溷也,不如待之。乐祁归,卒于大行。士鞅曰:宋必叛,不如止其尸以求成焉。乃止诸州。

止其人三年,巳失宋人之心而思叛,乃并止其尸以求成,是坚其为叛之志而巳,何成之有?士鞅当国,唯货是先,而出谋迂曲复如此,晋之霸业,其与存者几?

经齐国夏帅师伐我西鄙,公会晋师于瓦。传夏,齐国夏高张伐我西鄙,晋士鞅、赵鞅、荀寅救我。公命晋师于瓦,范献子执羔,赵简子、中行文子皆执鴈,鲁于是始尚羔。俱八年

传言晋三卿救鲁而经不书,略之也。救不及师,晋人治名而不治实,齐师巳退,而救者甫及卫竟,春秋之所恶也。故书公会晋师于瓦,而不书救,见晋师迁延卫地,徐待我公往会,非有极焚援溺之诚也。传言晋上卿执羔,鲁于是始尚羔,亦非也。周公制礼,卿大夫所执之异久。矣。鲁为宗国反情,然不知混然无别,必待于晋不令之臣之所执,而后知所尚乎?必不然矣。

经盗窃宝玉大弓八年。得宝玉大弓传夏,阳虎归宝玉大弓。书曰:得,器用也。凡获器用曰得,得用焉曰获。六月,伐阳关,阳虎使焚莱门,师惊,犯之而出奔齐。九年。

上年传称阳虎入阳关以叛,春秋不书,但书盗窃。宝玉大弓是二物者,鲁之宗器,盖与国为存亡者也,家臣之贱,得而窃之,其叛可知巳。此年传言伐阳关,虎出奔齐,春秋贱而略之,但书得宝玉大弓、宗器,既还,而叛人之败走可知巳。

经春,王三月,及齐平。夏,公会齐侯于夹谷。公至自夹谷。齐人来归郓、龟阴田。传十年春,及齐平。夏,公会齐侯。于祝其实夹谷。孔丘相。犁弥言于齐侯曰:孔丘知礼而无勇,若使莱人以兵劫鲁侯,必得志焉。齐侯从之。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两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乱之,非齐君所以命诸侯也。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不干盟,兵不逼好,于神为不祥,于德为愆义,于人为失礼,君必不然。齐侯闻之,遽辟之。将盟,齐人加于载书曰:齐师出竟,而不以甲车三百乘从我者,有如此盟!孔丘使兹无还揖对:曰:而。不反我汶阳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齐侯将享公,孔丘谓梁丘据曰:齐鲁之故,吾子何不闻焉?事既成矣,而又享之,是勤执事也。且牺象不出门,嘉乐不野合,飨而既。具,是弃礼也。若其不具,用秕稗也。用秕稗君辱弃礼,名恶子盍图之。夫享,所以昭德也,不昭,不如其巳也。乃不果享。齐人来归郓、龟阴之田

及齐平。及者,两相欲之词。盖孔子用鲁两国感动讲信修睦之事也。于是有夹谷之会,于是有三田之归皆至诚之。化也。私考言夹谷在今淄川县西南夹谷山之阳。左氏祝其实来谷之说,非也。祝其故城在今淮安府赣榆县西,定公何得远会齐侯于此耶?来谷之会,传载齐人劫会,孔子却之,先儒晦翁力辩其诬。此盖当时有尊孔子而不知孔子者,造为此说,以侈圣人之能,流传于世。左氏、谷梁传闻稍略,各著其说,而莫知其谬也。三田之归,乃齐人感化而然,如传所云,乃孔子要盟得之,尤非义矣。私考云:郓,济西田也。,汶阳田也。龟阴,龟山之阴,所谓瀛、博之间也。三田相去颇远,传俱以为汶阳之田,亦非也。

经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郈。秋,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郈傅。初,叔孙成子欲立武叔,公若藐固谏曰:不可。成子立之而卒。公若为郈宰,武叔使郈马正侯犯杀公若,弗能。其圉人曰:吾以剑过朝,公若必曰:谁之剑也?吾称子以告,必观之。吾伪固而授之末,则可杀也。使如之。公若曰:尔欲吾王我乎?遂杀公若。侯犯以郈叛。武叔、懿子围郈,弗克。秋,二子及齐师复围郈,弗克。叔孙谓郈工师驷赤曰:郈非唯叔孙氏之忧,社稷之患也,将若之何?对曰:臣之业在扬水卒章之四言矣。叔孙稽首。驷赤谓侯犯曰:居齐、鲁之际而无事,必不可矣。子盍求事于齐以临民,不然将叛。侯犯从之。齐使至,驷赤与郈人为之宣言于郈中曰:侯犯将以郈易于齐。齐人将迁郈民,众凶惧。驷赤谓侯犯曰:众言异矣,子不如易于齐,与其死也,犹是郈也,而得纾焉,何必此?齐人欲以此逼鲁,必倍与子地。且盍多舍甲于子之门,以备不虞。侯犯曰:诺。乃多舍甲焉。侯犯请易于齐,齐有司观郈将至,驷赤使周走呼曰:齐师至矣!郈人大骇,介侯犯之门甲以围侯犯。驷赤将射之,侯犯止之曰:谋免我。侯犯请行,许之。驷赤先如宿,侯犯殿。每出一门,郈人闭之。及郭门,止之曰:子以叔孙氏之甲出有司。若诛之,群臣惧死。驷赤曰:叔孙氏之甲有物,吾未敢以出。犯谓驷赤曰:子止而与之数。驷赤止而纳鲁人。侯犯奔齐,齐人乃致郈。俱十年。

侯犯之叛,必别有因。若圉人能杀公若,而犯不能,未为得罪之甚,何足叛乎?经再书州仇、何忌围郈以侯。犯之强也,如传载驷赤诒犯,而犯从之。若水,则犯乃一木偶人耳,何能为叛?叛亦易克,何至再围乎?必不然矣。传又言二子与齐师同围郈,苟有齐师,经必书之,何嫌于齐师而弗录耶?左氏多信传闻,而不顾经

旨往往如是

经叔孙州仇堕郈,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堕费。十有二月,公围成。公至自围成。传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于是叔孙氏堕郈,季氏将堕费。公山不狃、叔孙辄帅费人以袭鲁。公与三子入于季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弗克,入及公侧。仲尼命申句湏、乐颀下伐之,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二子奔齐,遂堕费。将堕成。公敛处父谓孟孙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且成,孟氏之保障也。无成,是无孟氏也。子伪不知,我将不堕。冬,十二月,公围成,弗克。十二年。

堕郈、费者,侯犯以郈叛,不狃以费叛,恃其险固,故宜堕也。二家倚私邑之强,弱其公室,故宜堕也。盖叔孙、季孙无如叛臣何,请问于子路,而子路教之堕也。家语以为孔子使子路,恐未必然。夫侯犯既奔郈,堕为易,故一州仇而足矣。不狃方据费,非季孟合力,不能克也。传以为公与三子同事,经何独舍公耶?若成虽仲孙私邑,而世济忠贞,当时又无叛臣,其不必堕明矣。子路虽为堕三都之说,而心知成之不必堕也。特叔孙、季孙谓巳私邑皆堕,孟邑不宜独存,故强公亲行,期于必克。而何忌受业圣门,知成可以毋堕,故听处父之计。不然,公为之主,加以二家之力,仲孙何所不可,而成有弗克哉?书公围成至,讥公之不度是非。而轻于从人也。

经夏,筑蛇渊囿,大搜于比蒲。

按史记孔子世家载孔子摄相事,闻国政,馈女乐而遂行,俱十四年事,而鲁世家则皆在十二年,此当以鲁世家为正。盖堕郈、费在摄相之后,而孔子行在围成之先。不然,方十三年,圣人得君行政,乃开般乐之端,为非时筑囿、搜蒲之举哉?此不待传有明文,而决知十四年之谬也。

经秋,晋赵鞅入于晋阳以叛。冬,晋荀寅、士吉射入于朝歌以叛。晋赵鞅归于晋,传晋赵鞅谓邯郸午曰:归我卫贡五百家,吾舍诸晋阳。午许诺。告其父兄,不可。赵孟怒,杀午。午,荀寅之甥。寅,范吉射之姻也,而相与睦,故不与。围邯郸,将作乱。秋七月,范氏、中行氏伐赵氏之宫,赵鞅奔晋阳。晋人围之。荀跞言于晋侯曰:君命,大臣始祸者死。今三臣始祸,而独逐鞅,刑已不均矣,请皆逐之冬,十十月,荀跞、韩不信、魏曼多奉公以伐范氏、中行氏,弗克。二子遂伐公,国人助公,二子败,从而伐之。丁未,荀寅、士吉射奔朝歌。韩、魏以赵氏为请。十二月,辛未,赵鞅入于绛,盟于公宫。俱十三年。

按传则赵鞅非叛,而荀寅、吉射伐君,其叛大矣,而圣人书三子一以叛施之,知传之谬也。盖荀、范当时必奉公命以讨鞅杀午之罪,鞅入据私邑以拒公命,非叛而何?传者见鞅后独归而遂成赵国,故为赵讳而归罪于两家。然曰晋人围之,则有公命可知。曰三臣始祸而独逐鞅,则三子之罪钧也,虽左氏亦有所不能揜矣。

经卫世子蒯聩出奔宋。传卫侯为夫人南子召宋朝会。于洮,大子蒯聩献盂于齐,过宋野,野人歌之曰: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大子羞之,谓戏阳速曰:从我而朝少君,少君见我,我顾而杀之。速曰:诺。乃朝夫人。夫人见大子,大子三顾,速不进。夫人见其色,啼而走,曰:蒯聩将杀余!公执其手以登台,大子奔宋,尽逐其党。故公孟出奔郑,自郑奔齐。大子告人曰:戏阳速祸余!戏阳速告人曰:大子则祸余。大子无道,使余杀其毋,余不许,将戕于余。若杀夫人,将以余说余。是故许而弗为,以纾余死。谚曰:民保于信,吾以信,义也。十四年。

先儒或谓蒯聩无杀母之事,特南子与戏阳速朋比而诬之耳,如骊姫杀申生之类。按经文称卫世子蒯聩出奔宋,似无罪蒯聩之意。疑此说为近是,而左氏所纪,未必尽其实也。张洽氏云:刘氏权衡谓夫人恶其斥已之淫,则啼而走,言太子将杀余耳。宋者,南子之家也。使真有此事,蒯聩何敢奔宋乎?考刘氏之言,知左氏所记,乃南子之谗言,非当时之实录也。

读春秋左氏赘言十一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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