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队长,我们都严格遵守‘八戒’,除了牛老叔,没有一个人敢参加赌局。”杨埠镇毗邻村庄的一位村长叉手道。
看着一出场就将即将失控暴动的局面给压住的王大石,这名村长心头暗叹。原本两人同为杨埠镇辖下村庄的村长,完全不分高下;而这才多久,王大石已然具有了几分官爷执法的严峻气势,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与自己之间的地位,也有了无比鲜明的高下之分。
“很好,大家都是好样的!”王大石满意点头,情知这牛老叔敢于聚赌,就是以为执法的是自己,会对他网开一面,心下暗叹,表面却继续冷声道,“都还愣着干什么?明天还要做工,还不去睡?”
王大石被招募进入了巡查队后,担任了小队长,实打实成为了杨埠镇辖下村庄村民眼中的官老爷,杨埠镇各村庄的村民本就对他心生畏怯,而今他又狠狠鞭笞了牛老叔一顿,威严十足,气势凌人,村民更不敢违逆,低头缩脖,无比顺从,纷纷钻进了各自工棚。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滚去睡觉。”王大石又扭转头,第一次看向同样黑压压聚集了一大片的招募而来的流民,大声喝道。
一干流民一阵躁动,也是屁也没有放,就此潮水般四下散去,回自己的工棚而去。
“你们参加赌博的,站住!——以为不惩罚你们吗?”王大石冷冷喝道。
几十名流民缓缓停住,扭头,定定看着王大石。
“每人抽十鞭子,赌博的钱全部没收,后面再敢犯,统统赶出黑砂村去。”黑压压的流民退散,仅仅面对这几十名参赌的流民,王大石暗松口气,心头大定,不容置疑的道。
对于叶明在工地中实行的“八戒”,王大石是举双手赞成。以往在大王湾,他可是见多了村里的那些村民,辛辛苦苦一年,好容易收获了几百斤粮食,冬季闲暇参赌,短短数日输了个精光,甚至连第二年的种子粮都输了进去。而有的输红了眼,将婆娘、儿女做赌注押上,将家里的那点儿田产押上……不知多少个好端端的家庭,就此家破人亡。
因此,对于赌,王大石是深恶痛绝。而工地上如不禁止,谅不知多少村民、流民,也将因赌而毁。
“我们的钱,谁也不给,谁也拿不走!”几十名流民死死攥着手中的大钱,其中那名高壮的流民,原本刚才被飞来的十几支犀利的铁矛一惊,已经恢复了人身,而今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双眼瞳孔再次诡异的金芒闪过,嘴巴大张,身躯暴涨到两米开外,垂在身侧的双手尖利、变形,对着王大石猛然扑来。
同一时间,王大石身后的一干兵丁,手中长矛锋刃处的一条条灰白色光符,陡然变成了血红色,急剧明灭不定。
王大石一个翻滚,避开了高壮流民的一抓,就感觉胸口凉飕飕的,低头一看,皮甲衣衫已被抓裂,胸口添了三道血淋漓的抓痕。
这时其余几十名流民,也都纷纷双眼金光闪烁,“呼哧”“呼哧”粗气喷发着,身躯急剧变化,变成了头生一对怪角、背生一对短翼,双眼涨大、暴突,无底洞般的嘴巴,长长的獠牙伸出,——完全变成了一头头怪物。
“是贪祟!示警,叫人!”王大石爬起身,抄起一根长矛,对着高壮流民飞投过去,一边对一干面色大惊的兵士喝道。
一干兵士虽然平时操练很足,毕竟没有实战过,更没有与贪祟战斗过,面对猝然发生的大变,虽然凭借这段时间养成的纪律没有四下奔逃,却也手足无措,平时操练的招式忘了个一干二净。
几十头祟化怪物蜂拥而来,立时将他们冲击的七零八落,有的兵士被践踏而死,有的被抓破胸腹,有的被狠狠撞飞出去,重重摔落地上半死不活……
这一大群贪祟也是刚刚祟化不久,看上去迷迷瞪瞪,并且也不是久经战阵的锐卒祟化,攻击力虽强,却算不上多暴虐有效,很多时候都是王八抡拳,看似虎虎生威,却是胡冲乱撞。
王大石手中长矛投出,被那高壮贪祟一挥手臂,挡飞出去。那高壮贪祟被激的凶性大发,手臂一探,闪电般抓住一名兵士脖颈,“咔嚓”一下扭断,用力一挥远远扔进了浓稠的黑暗,旋即另一只手狠狠一抓,又将另一名兵士开膛破肚……
所有这些兵士都是王大石挑选出,加上这段时间苦训操练,早情同手足,看到这残酷的一幕幕,一时间像是巨锤砸中,心头巨痛,双眼尽赤,浑身血液疯狂涌动,张口发出一声狂躁的怒吼。
见那高壮贪祟挥舞着手臂,恶狠狠又对惊慌失措的张小五扑去,眼看也要将他撕碎,一时间,过于暴怒之下,王大石就觉全身血液涌到了头上,“扑通”“扑通”清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有种灵魂因暴怒脱离身躯的感觉。
他赤红的双眼,忽然感觉周围的景象变了,像是褪去了一层原先蒙在上面的幻膜,变得真实、清晰起来。
那头贪祟飞快挥出的粗壮有力的尖爪,速度随之忽然变得无比缓慢。
四下撒摸,王大石没有看到长矛,焦急之下,他右手虚空狠狠一握,想要一根长矛的念头一时间无比紧迫,“嗤”,下一刻,无比神异,他的掌心真个一根闪亮的光矛凝聚出来,——矛杆光滑粗长,矛刃寒芒闪动,却是比真实的长矛还真。
几乎不假思索,王大石手一挥,那根长矛狠狠射中高壮贪祟胸口,深深陷入,将之撞的向后不断踉跄,犀利的尖爪差之毫厘从张小五头上掠过……
这时一名兵士一挥手,一支焰火冲天而起。
一直守护在新建好的商铺区,严密防备来往商队的其余巡查队兵丁,见营建区焰火升空,纷纷集结成队,飞快直扑而来。
王大石赤红着眼,扭转身,挥舞着鞭子对惊慌失措的兵士一通狠抽,一边虚空一握,又凝化出一根长矛,不断向着嘶吼着冲来的贪祟投射,口里大骂:“镇定,平时怎么操练的?集结!集结起来!”
在他的喝骂下,剩余的兵士有了主心骨,纷纷在他身后集结成队。
一旦集结成队,平时千操百练的把式,立时条件反射一般,面对冲到近前、挥舞手臂狠狠扑击而来的高壮贪祟,一名兵士一矛上刺,攮中胸口,将之挡住冲不近前,身侧的两名兵士不假思索,长矛齐出,狠狠扎入了两肋……
长矛锋刃上血红光符闪耀,锋利异常,高壮贪祟坚韧异常刀剑难以破开的外皮,居然轻易戳入,旋即雷火球般接连炸响,贪祟的胸口、两肋被炸出了三个大窟窿。
本来已经中了王大石一矛,而今又遭此重创,高壮贪祟一声厉吼,一阵剧烈挣扎后,软弱无力倒在地上,眼看活不成了……
想不到还真击杀了一名贪祟,几名兵士一阵欢呼,精神大振。然而处在最前的那名兵士刚刚欢呼到一半,戛然而止,却是被一头飞扑过来的贪祟一爪子切断了脖颈……
剩余兵士不再像刚才那番惊慌,在王大石的呼喝指挥下,一边与贪祟们激斗,一边且战且退。虽然不断有兵士战死,却越战越勇,慢慢真有了几分精锐血卒的气势。
眼看王大石带领的兵丁死伤惨重,落在了下风,工棚内的一干村民再也忍耐不住,蜂拥而出,纷纷抄起叉子、钉耙、铁锹、钢钎、铁锤,对着这群贪祟围了上来。
只是看着杀伤力惊人、无比凶残的贪祟,一个个心下打鼓,畏缩着不敢冲上前。
就见一人,排众而出,冲在最前,呼叫的最起劲,赫然是刚刚挨了十鞭子的牛老叔。
“你们这群窝囊废、没有气性的烂货,眼下又有人要骑到你们脖颈上拉屎拉尿了,这处工地被这些贪祟给毁掉,你们一个个都滚回村庄吃糠咽菜去吧,接受那些大老爷的盘剥去吧,生下儿子自己活活用尿罐淹死吧,——不想再滚回村庄受苦的,想让儿子婆娘吃饱饭的,就跟这些烂货玩意儿拼了!那怕死了,镇长大老爷也会好好养大你的儿子。”
愤怒呼喝着的牛老叔,挥舞着钉耙狠狠砸在一名贪祟的脑袋,生龙活虎的一塌糊涂。
他的钉耙却没有兵士手中长矛那等威能,被那名愤怒的贪祟手臂一挥,一根稻草一样重重抽飞了出去……
然而他的这番话,像是热油锅落入了一勺水,像是平地炸响了一声雷,一干村民一声压抑已久、终于到了极限的怒吼发了出来,挥舞着手中的形形色色的兵器,悍不畏死,对着一干贪祟前仆后继汹涌冲去。
虽然一干贪祟疯狂反击,不断将冲来的村民给砸飞、撕碎,怎奈村民人数太多了,愣是被生生压的不住节节后退,并且有贪祟力气耗竭,或者顾此失彼失足摔倒,就被蜂拥而上的村民给覆盖淹没,活活分解……
另一侧工棚住着的、原本一直袖手旁观的流民,也像是被什么给触动了,这时候也抄起了顺手的各色建筑工具,斜刺里也冲了上来,对一干贪祟也发动了攻击。
这一刻,再也分不出流民、村民,两下交融在一起,化作了一道漫山遍野浩浩荡荡的洪流,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接连不断将一头头贪祟给淹没……
王大石身后的一干兵丁,看的嘴巴张大,目瞪口呆。
这时新建好的第一期商铺区守卫的兵丁,飞奔而至。怕村民、流民伤亡太重,王大石一声招呼,带领他们冲到最前,长矛飞投,将一头头陷入汪洋中的贪祟给炸的失去攻击力,然后再由村民与流民一拥而上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