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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达汗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血流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

他没有告诉贵木关于龙篱的事,没告诉他自己准备怎么在金帐中解决那两个老家伙。他太谨慎,从不把完整的计划告诉任何人,因为天地不仁,掌握权力的人不能有朋友,不能相信任何人。他像是东陆那些高超的傀儡师,总能操作着无数丝线,让那些傀儡按照命令去行动,无论是木黎或者龙篱,甚至斡赤斤和脱克勒家的两个老东西也曾是他的傀儡。他自负于自己对局面的掌握,他不需要朋友,只需要执行命令的傀儡。可是为什么出了差错?为什么几十年来从没有违抗过他的贵木没有闪开还要向他扑过来?是自己的戏演得太逼真了么?逼真得把贵木都骗过了。

钦达翰王看着阿苏勒,呆呆地伸手出去,似乎要抚摸他的脸。他忽然微笑起来,像是一抹金色的阳光洒在脸上。

旭达汗微笑着举起酒杯,“斡赤斤家主人,感谢你的热情,斡赤斤家永远是帕苏尔家珍贵的朋友。”

阿苏勒只能点头,用尽力气不让呜咽脱口而出,可他的喉头在抽搐,在剧痛,像是不发出悲哀的声音就会裂开。

“现在解下你的外袍,把它拧成一股,拧得越紧越好。”钦达翰王说。

“阿苏勒,你果然在东陆学到了了不得的东西啊。”旭达汗深深吸气,瞳子里仿佛吞吐着火焰。

巴扎和其他人也迅速地跟上,巴扎在骑兵弩里填入了新的短矢,一手提弩,一手提刀。月光下这支衣甲纯黑的队伍俯低身形,掠过荒地,直冲入口而去。

“我们该怎么办?照这样看,我们明天开城讲和就可以了,一切都顺顺当当的,用不着动武了。”

“守住这里!任何人不能踏入金帐!敢来试我们刀锋的,就杀了他!”巴鲁恶狠狠地咆哮。他手中的长刀上,血一滴滴坠落,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合鲁丁家的武士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带领他们来到金帐门前的一千人战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巴鲁和巴扎所带的莫速尔家一部,因为贴着金帐死守,还剩下三五十个带伤的人。

“最终你还是暴露了青铜之血,因为觉得机会到了,再不用畏惧了吧?”

斡赤斤家主人神色阴沉,扯着嘴角无声地笑,“男人还有逆风撒尿的时候,哪容得旭达汗那种小杂种在我们头上放肆?”

“我看不像,那个男人,是条狼,和蒙勒火儿一样。”

“破甲箭?你们从哪里得到的?这又是为什么?”旭达汗微微皱眉。他依旧坐在原地,平静地端起一杯酒。

阿苏勒的刀贴着刀鞘发出刺耳的长嘶声,影月离鞘,光如满月。他全力吐出肺里的空气,封锁在刀鞘中的凶煞之气,夹着那些因亲人死而生的仇恨,潮涌而出。刀光细若一线。

“准备好了么?”他环顾四周。

斡赤斤家主人放下了杯子,“我心里怀着忧虑,也不避讳,趁着大家都在,就直说了。那个篡位的比莫干死了,北都城里的内奸除掉了,可是朔北部的大军还围在城外,我们可以在这里吃着羔子肉喝着古尔沁酒,奴隶们可都要饿死了。我们可得想个办法。”

脱克勒家族主人捻着胡子点点头,“这话倒也有些道理,我说朔北部怎么那么多天还不攻城。”

逼近入口,巴鲁松了第一口气,他所担心的是进门之前就被发觉,被里面冲出来的人挡在外面,那样别说偷袭,在他们摸到那个神秘的“锁龙廷”之前,对方有足够的时间把他们兄弟的主子宰了。两名被弩箭射杀的武士躺在地下,手还握着腰间的刀柄。

天地不仁,掌握权力的人就该欺骗所有人,就该是最好的戏子、最好的傀儡师。他都做到了。

“哥哥!”

他忽地焦急起来,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旭达汗的袍领,“快!快!哥哥……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们的时间不多,不要让消息传回他们的寨子里……那些给你传令的人在……”

“明知道有危险,老爷子们还是不愿意出城去逃命啊。”脱克勒家的长子叹了口气。

斡赤斤家主人决心自己挑破这层平静的纸,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知道若是看不清敌人的战术,最好莫过于趁敌人立足未稳时猛冲过去。

“少主人!守……守不住了!”一名莫速尔家的武士扑过来大声吼道。

贵木不说话,看着斡赤斤家主人,按着刀柄,一步步向他走近。

他对旭达汗的戒备消散了,慢慢地跪下来,把旭达汗抱起来,用手按住他的创口,让失血变慢一些,可他知道这不能阻止旭达汗的死。

“不要发出声音,会被上面的人听见,今夜是你离开这里的机会。”钦达翰王看着阿苏勒的眼睛,用清晰而低微的声音说。

“依马德、古拉尔、纳戈尔轰加,这是我祖宗的血。”

巴鲁回头,成百上千的武士挤压着他们这一小群人,阵线正在溃退。人太多了,甚至刀都挥舞不开,莫速尔家的武士们和对方的武士们以长刀格挡,却挡不住对方人潮的压力。后面的武士们使不上力,高举着火把,狂呼着,一片火光照花了巴鲁的眼睛。

“这个我倒也想过,”额日敦达赉说,“我觉得狼主其实还是不想攻城,真的攻城,我们凭着损失北都城里所有人,能叫他们损失不小。这冬天就要过去了,开春的时候,道路通了,其他几大部落要是来攻北都城,狼主就守不住了。我猜狼主不过说些狠话,叫我们对他低头屈膝,他还等着收整我们的军队为他所用,犯不着下屠城的毒手。”

“这时候还要嘲讽我么?你在瞬杀刀后的第二击,用的是什么刀?”

监牢的入口站着两名武士,除此之外一片死寂,月光照在他们头顶,森寒如冰。

“这些天我也在想这件事,按说父亲的血仇不能不报,”额日敦达赉低下头,“可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北都城里的年轻人再出城去送死,两次仗打下来,我们死了七万多人,再这么打下去,青阳部也是要灭族的啊。”

“旭达汗,你还能说出这无耻的话来?”斡赤斤家主人勃然变色。可他无法回答破甲箭的由来,当初他曾秘密地支持过旭达汗的三子窝棚,因此从台戈尔大汗王那里得到了这种价格高昂的武器。

“会啊,在知道自己有青铜之血时,我想我应该成为英雄,这是天命赐予我的机会。我要成为逊王那样的男人,我可以忍受孤独,但要成就事业。”旭达汗低声咳嗽,嘴里涌出血来,“因为我这样的男人已经很孤独了……如果不能成就英雄的事业,还有什么能安抚自己的心呢?”

“说起来今天是烧羔节啊,男孩们成年的日子。”脱克勒家主人想了起来。

他转过身。影月留在旭达汗的胸膛里,五尺长的利刃彻底贯穿了他的胸膛,他的胸口一直抵到了刀柄上。能够斩断最圆满弧线的,只有最凌厉的直线,姬氏极烈之枪的“焚河”,被阿苏勒用在了刀术中,姬野曾教过他如何在最凶猛的突刺中调整呼吸、肌肉和精神。“焚河”击出的时候,握枪的位置在尾部,和刀术没有区别。

巴鲁和巴扎已经跟了阿苏勒十年,从未觉得他们和这个主子的距离如此遥远。这个年轻人坐在了大君的宝座上,是新的帕苏尔家当家主,这世上最后一个青铜之血的继承者。他忽然长大了,成了帝王,孤独而强大,一如他的父亲。

那些烤羊的奴隶、舞蹈的少女都不再惊恐,他们脸上的一切表情都退去了,从不同的地方拔出了螳臂般的薄刀。

“‘火燎羔’?”斡赤斤家主人啧啧赞叹,用银刀叉起那片羊舌放进嘴里咀嚼起来,“又有美食,又能看见这样精湛的刀术,难得,难得啊!”

“事到如今,再战也不是办法了,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开城和朔北部和谈。”

“射!”他大吼。

旭达汗的所有笑意在一瞬间被抹平,他推开那些翼护他的黑衣人,冒着对面武士可能再次齐射的危险冲过去抱那个人,他唯一的同父同母的弟弟,贵木·帕苏尔。可面对那个刺猬般的人形,他甚至找不到可以抱的地方。

兄弟两人擦肩而过。阿苏勒冲出十几步才艰难地刹住,两个人背向而立。旭达汗幽幽地叹了口气,丢下狮子牙,阿苏勒的手中已经没有了刀,淋漓的鲜血顺着手臂而下。

“你原本可以不孤独,可你总是把自己和其他人隔开,哥哥,你永远不相信其他人,你害怕他们伤害你。”阿苏勒说,“也许有很多人伤害过你,对你不好……可是也有人只是把你看做哥哥,看做亲人。”

“四王子,你走得太近了。”斡赤斤家主人忽然不再鼓掌了,他盯着贵木的眼睛,淡淡地说。

阿苏勒鼓起全身的力量,一刀斩入那道青气。他记住了那一刀。可他就要死了,钦达翰王说得对,那一刀,是没有破绽的完满的一刀,用它的人也不会犹豫、不忍心或者畏惧。那一刀是杀戮的至美,它的存在如同星空一般浩瀚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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