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三弟的调侃,朱高煦脸色一黑,破口大骂:“你再说一句,你信不信你二哥在临死之前,先把你小子给弄死了。”
朱高燧顿时吓得不敢说话,闭上了嘴巴。
朱棣可不像太祖高皇帝朱元璋是已经入土的人了,他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朱瞻基想看看这个暴躁的爷爷是怎么收拾朱瞻圻那小子的,可惜朱棣面无表情的抱着双手,眼睛目不转睛盯着朱瞻圻的一举一动。
朱瞻基在心里不停对好堂弟加油打气,你就狠狠的作死吧你。
在他看来朱瞻圻今天就算不死,也离他们全家发配边塞充军不远了。
朱瞻圻在闲暇之余,还闲庭信步的走到朱棣骑的御马边上,从马背上取下皮囊水壶。直接咕噜咕噜倒进了自己的嘴里,润了润嗓子。
朱瞻圻这才接着往下说道:“可惜我爷爷为了朝廷卖了大半辈子的命,吃的比猪差,干的比牛还多。建文那老小子一上台,他不领我爷爷的情。”
“他觉得这些在为国守边的叔叔们,手握兵权碍了他的眼。这老小子听信黄子澄、齐泰、练子宁这些奸佞的鬼话,他要削藩。”
“他削的那些人都是谁?是太祖高皇帝的骨肉,是他爹懿文太子的亲兄弟。我五叔爷周王、我七叔爷齐王、我十三叔爷代王、我十八叔爷岷王。”
朱瞻圻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仿佛他也化身为了当初被削藩的王爷之一,变得跟他们一起同仇敌忾。“最可气的是我十一叔爷湘王他有什么错?建文派去的钦差把我十一叔爷那样文弱书生,逼得给自焚了。”
“建文那老小子不仅削藩,还要废除祖制,恢复井田。如此倒行逆施之举,弄得宗亲骨肉离散,搞得天下人心惶惶。”
“当建文的屠刀落到了我爷爷的头上,他没有做女儿姿态哭哭啼啼,而是像男子汉大丈夫一样选择了奋起反抗。他为的是紫禁城奉天殿里摆着那张龙椅吗?”
那帮大臣低着头听得一愣一愣,眼见没人吱一声,朱瞻圻顿了一下,又开始唱起了独角戏:“他为的是太爷爷打下来的万里江山不毁在建文那个毛头小子的手上,为的是天下百姓不再受鞑虏寇边之苦。”
“为的是将洪武之治传承下去的永乐盛世,我的爷爷燕王朱棣,在我这个孙儿眼里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仅次于我太爷爷的堂堂男子汉大丈夫。”
“刚才我堂哥问我是不是反贼,我的回答是嗯。有我太爷爷和爷爷两代雄才大略的帝王在前,要是后世皇帝坑害黎民百姓,葬送了大明的江山。我朱瞻圻第一个站起来造他的反,让他滚到凤阳高墙下去种地。”
朱瞻圻振臂高呼,仿佛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一个人,太祖高皇帝的英灵附着在了他的身上。
话一说完,就响起了啪啪的掌声。朱棣从大雪中走了过来,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对着在场的众人说道:“刚才诸位都听到我孙子说的话了吧?我知道有不少人都在背地里骂我燕王朱棣是一个篡位的贼。”
“你们骂的没错,因为靖难之前,我最害怕的就是将来不管成功或是失败,都会有人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不孝,骂我朱棣是以大欺小,欺负侄儿的恶人。”
朱棣长身玉立对众人说道:“可是我一想到父皇千辛万苦才打下来的江山会断送在建文那毛孩子的手里,我就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我冥思苦想夜不能寐,直到有一天,我梦见我爹他说要将大圭传给我,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朱棣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狰狞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惶惶不可终日的那些日子。
“如果我不反抗,我的下场会比那些身陷牢笼的兄弟,会比死掉的湘王又好的了多少呢?”
“当初摆在我眼前的就两个选择,坐着等死或是拼死一搏,我朱棣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又怎么将妻儿老小一家的命运交到要置我于死地的那些人手上呢?”
“所以我燕王朱棣造反了,我造反的问心无愧。如果让我从头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去造建文那个小王八的反。”
往事不堪回首,回忆起那段屈辱的岁月,朱棣握紧了拳头,气愤填膺说道:“因为他不让我活,我就只好让他去死。我跟建文之间,没有君臣,没有叔侄,只有你死我活。”
“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一直苦苦追寻建文下落的原因,我不是要跪在他面前,哀求他彻底原谅我这个当叔叔的。而是要将他这个不孝子孙带到我爹的陵前还有大哥的牌位前。”
“狠狠的拿大耳刮子抽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要让他跪在我的面前。向我痛哭求饶,我会好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伦纲常?”
发泄了一通,朱棣才觉得心底那股憋屈消退了许多。他长叹一声,才幽幽的说:“我的孙儿说的没错,我燕王朱棣就是一个反贼,一个万古不易的贼啊。”
说到这话的时候,朱棣像是被一下子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他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内侍们受到了惊吓,忙不迭上前搀扶皇上。
朱棣摇了摇手,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深呼吸了几大口,朱棣才收起了脸上的颓废。他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站直了身子。
朱棣脸上的神态变回了那个不可一世的铁血皇帝。
他食指指向天空,带着满腔怒火说道:“我朱棣文武双全,凭什么被建文这小王八蛋骑在头上拉屎。老天爷没有眼睛,这世道对我不公,我偏要反了他娘的!”
自从靖难以来,朱棣被心底埋藏的阴霾,压得喘不过气来。
‘谋逆篡位’这个魔咒就像金箍一样,紧紧套在他的头上让他每日每夜都无法安心入睡。
所以朱棣下旨派遣解缙、金幼孜等文臣大肆修改《太祖实录》,将古今同集库里所有关于建文的档案统统全部销毁。为的就是掩盖他得位不正的这个事实。
因为来的匆忙,朱瞻圻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僧衣,宽大的铠甲又不合身,刺骨的寒风顺着甲胄的缝隙飕飕往里灌。
朱瞻圻仿佛赤身裸体站在雪地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阿嚏~”
朱棣这时才回过神来,看着孙子脸上挂着鼻涕泡,双腿抖的跟筛子一样,不停搓着双手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