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只有十一个金人?”徐福眯着眼一看,立即看出天空中只有十一个金人,立刻发出不止的嘲笑声,“难不成最后一个还来不及铸成?可是就算铸成了也没用啊,这些废铁力量再大,也伤害不了老夫!”
徐福站在平台之上,遥望他一手策划的阴谋正在迈入高潮,回想来到大秦,苦心经营数载,今日终于要迎来渴望已久的成果,仰天大笑起来。
王贲戎马半生,从不相信妖术邪法,出征时得知徐福出海不过带了百名船工和三千童男童女,不明白徐福究竟依仗什么才做到有恃无恐。
“那么你以为,金人,就只是简单的金人吗?”杨瑾的声音通过金人的扩音系统,传荡在整个海面上。
鼓声再次雷动,而声势浩大的吼声却再没有出现。
身在金人下方的徐福被眼前不可思议的惊呆了,自认可以比肩神的徐福,似乎正在重新走上曾候覆灭的道路,甚至这一次都无需乾亲自出手,而导致他们覆灭的原因不言而喻——狂妄的野心。
“呵呵,当你变成你口中的妖物之后,天下人还会认你这位始皇帝么?”徐福仰天长笑,“你除了匍匐在老朽脚下,别无出路!”
“经过慎重考虑,我答应了!”
数百艘战船集结战阵,乘风踏浪而来,为首船头高挑“秦”字纛旗,黄色大纛迎风招展,边缘绣着象征无上权威的一圈黑色龙纹,标志着始皇御驾亲征而来。
一道力场形成的扇形光波随着徐福的手掌一扬挥洒出去,杨瑾的金人仿佛遇到了一股巨力,猛然弹飞到空中,坐在金人体内的杨瑾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猛烈的震颤将他身体掀离座椅,若不是有带子固定,杨瑾早已不知翻滚到什么地方。
徐福判断不出这种能量场的属性,实际上,如此强大的能量场,还需要什么属性呢?它不需要具体分解特质,不需要具体还原特质,更不用说童猬、苏猊他们那种不上台盘的隐形能力、精神控制能力了。
“你敢对朕如何?”始皇抽出佩剑,握在手中,威慑徐福。
但,它是十二金人的枢纽,通过它,十二金人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两名精壮勇士站立鼍鼓两侧,手持三尺鼓桴,桴槌硕大如斗。勇士被发跣足,伸展猿臂,鼓桴如上阵兵刃,起初轻轻点在鼓面之上,绷紧的肌肉忽然爆发出磅礴力量,震撼的鼓声从船头跃起,扶摇直上冲破云霄。
“杨瑾!”
楚狸趁女主人走进里屋,来到院中,蹲在枯坐的男子面前,轻轻开口问道:“你真的看到山神了么?”
霎时间,海面浪花翻涌,波涛沸腾,斗舰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聚散离合,向平台进攻,如无数狂鲨围攻一头无法行动但又体型庞大的巨鳌。
这种场面就连“壮观”也难以形容,徐福的巨变已令人叹为观止,但徐福给人带来的仅仅是恐惧,而金人的变化凌驾于徐福之上,除了恐惧,还有足以令人不战而屈的敬畏。
随着波涛翻腾,湛蓝的海水下浮动起不安的阴影,阴影如激流暗潮,向着远离平台的方向远离。长年生活在水上的水手看得出,这些阴影是无穷无尽的鱼,当每年产卵洄游时期到来,可以见到鱼成群结队迁徙的壮观景象,但是眼下的鱼群显然是在惶恐逃窜。
杨瑾与徐福交手的时候,楚狸已飞落平台,水怪立即蜂拥而至,它们头脑中唯一的思维就是——绝不允许入侵者破坏。
王贲踩着跳板,威风凛凛走上另一艘楼船,解下披风,从副将手中接过头盔戴在头顶。传令兵手中领旗迎风抖开,操桨士兵喊着整齐的号子,全力摇动船桨对抗接连不断涌来的波涛。
鲸身在海面掀起惊涛骇浪,徐福的身子越变越大,鲸的吼声已经没有了,巨鲸的生命力已经全部被徐福吞噬,巨鲸已经死亡,徐福挥动几乎可以触及天际的手臂,力战十一金人。
然而,他的变身尚未完成,气机一绝,基因变异停止,他的身体和容颜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世上没有苟且偷生的始皇帝,他用一死,找回了一个帝王的尊严,一个人类的尊严!
闪光落处,显出楚狸异变后的身影,她悬浮在海面上,静静地凝视着旋转的铜柱。感知到威胁的水怪向楚狸聚拢而来,无奈身在海中,无法腾空,只能张牙舞爪地朝楚狸发出警告的尖叫。
海浪不但被鲜血染得浑浊不堪,上面还点缀着秦军尸首、斗舰残骸,像一副描绘战争过后满目疮痍的壁画浮雕。
然而秦军的噩梦,在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这是一场真正的灭顶之灾。他们被水怪拉扯在海面之下,无从抵抗,无处逃离,难以上浮呼吸,腥咸的海水不断呛入口中,溺水而亡的痛苦像一张巨网将秦军笼罩其中。
杨瑾虽然不忍她死,可是能接受他眼中的一个妖物为妻子么?楚狸无头苍蝇般策马跑到日落,由日落又跑到日出,直到那匹骏马活活累死,楚狸开始徒步行走,浑浑噩噩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向哪里。
与身体不成比例的手掌一闪即没,徐福负手背后,昂然挺胸:“王将军是欺负老朽年迈力衰么?”
“终归是一代帝王,倒也有些气魄。不过凡人终究是凡人。”徐福见始皇宁愿选择自刎身亡,赞许地点了点头。
勇士手臂高抬疾落,每一击都灌注雄浑力量,鼓声沉稳有力,不急不躁,隐隐显出将领出征前沙场点兵之势,三军列阵的萧杀之气。其余楼船之上战鼓随之雷动,鼓声振奋军心,全军以吼声应和鼓点节奏。长鸣号角再次响起,贯穿鼓声吼声。三种声音相辅相成,尚未开战,已将剑拔弩张的气氛推至巅峰。
“此物名为鲸,乃海中最大的鱼,”庞然大物上传来徐福不可一世的声音,“但这一条却非比寻常,能够大如山峦,皆因为受强大地磁辐射,才发生如此异变。”
王贲回首发现无人不呆若木鸡,人们如同雕像一样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时间仿佛陷入长久停滞,百艘斗舰被海水推起下落,海面之上不知何时变得鸦雀无声。
杨瑾勉强稳住金人,此时已经被一拳打飞上百丈。
※※※
冯樵夫正忙碌的热火朝天,忽然感觉山坡仿佛在颤抖,起初并不在意,继续手中的工作。可颤抖在逐渐清晰,也变得开始强烈,仿佛要山崩地裂一般。冯樵夫惊恐地抬头,就看到一个巨人从群山上空升起,初升的太阳在巨人身上洒下耀眼的金光。
鼍鼓改为冲锋韵律,击鼓勇士双臂快速轮番落下,密集紧凑的鼓点如瓢泼骤雨,虽急而不乱。三十击过后,鼓声又恢复沉重缓慢,仿佛雨水中响起的惊雷,十次重击结束,又续以快击三十,如此反复循环。
“咦?”徐福一怔,先扭头看了一眼徒劳地击打铜柱,产生的破坏力量却越来越小的楚狸,又仰头看向那具突如其来的金人,嘲笑道,“原来十二金人铸成了么?多了一个,难道就是老夫的对手了?”
“尘归尘,土归土!”
心已不再杨瑾胸中,而是融进自然万物,这令杨瑾感觉视野更加清澈透明。杨瑾忽然想到,当初杨茂最嗤之以鼻的道家思想,也并非像他抨击的那样一无是处。
“事已至此,就不要怪老朽无情。”徐福从鲸身跃至楼船甲板。
海面上,视线所到处都是挣扎扭动的身影,惨叫呼救声此起彼伏,平台四周化作修罗屠场,海水弥漫殷红,不断涌出的波浪将血水冲开、冲淡,均匀地涂抹在海面上。
意思大致是说,有一种超然的东西在混沌中生成,比天地的出现得还要早,空虚寂静,听不到它的声音,也看不到它的存在,不依靠任何外力,却能够生生不息周而复始地循环,可以看做是万物根本,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所以称呼它为“道”,或者勉强称之为“大”。
“不知道!”
这个季节的树好,新枝成熟,不嫩不老,易燃耐烧,能卖上好价钱,兴许等赶完集市,拎回家的还能多出二两肉,照顾照顾缺乏油水的肚子。
澎湃浪涛落回海面,始皇水军残存的几艘楼船被倒退推出数百丈之遥。海浪之后并未就此平息,一道堪比金殿之上玉柱粗细的水柱冲天而起,海面上浮起一个岛屿般的庞然大物。
低沉雄浑的号角声随波涛荡漾而来,徐福闻声负手走到平台边缘,昂首瞭望。
……
“圣上何必追赶至此呢?”徐福怜悯地说道,“若安心待在宫中,说不定还能平稳多做几天帝王。”
平台上,蓝光跃动穿梭,楚狸不断将光弹射向水怪密集区域,光弹划出笔直的运行轨迹,贯穿绿色麟甲而过,成群的水怪非死即伤。这种战斗方式剧烈地消耗着楚狸的体力,但她只能以这种最快捷的办法,清除数量庞大的敌人。
“十多个?”楚狸略微沉吟,“什么样子?”
王贲闻言仔细望去,平台上的三千童男童女,原本应该稚嫩的脸上,凝固着阴森木然的神情,双眼凶光毕露,而且水嫩肌肤表面依稀泛着绿藻般的颜色。忽然之间,童男童女发出鼠类般的尖锐叫声,接连鱼跃入海,一时间平台四周水花飞溅,黑影攒动。
里屋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女主人说那是她刚满月的儿子,向楚狸欠身施礼后,她便走进里屋照顾孩子去了。在女主人讲起儿子时候,楚狸看到她脸上展现出发自肺腑的笑容,那是一种出自纯粹的内心的欢喜,那种欢喜,感染了她。
秦军的箭岚,七国乱战之时的第一杀敌力气,今日居然在徐福区区一人的面前,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始皇征讨徐福心切,命战船全速开动,纛旗上龙纹随旗舞动,宛若腾云驾雾。
他感受得到,十二金人合体,绝不是简单的拼凑,将一个金人扩大十二倍,那种可笑的合体,对他毫无威胁,他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最直接的物理作用力。
两个人只来得及互相叫了一声,曾人能量源的大爆炸才刚刚开始,接连不断的轰鸣声此起彼伏,炽烈的白光淹灭了一切,巨大的金人仿佛失却了重量似的,被抛到了高高的空中,抛到了那个刚刚成形的可以吞噬一切的空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