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继续留在这儿铸金人了,我必须回云中去!”杨瑾沉思良久,才开口说道。
孟猺落在一旁地上,恼恨地一挥手掌,掌背上探出的仿佛利爪似的白骨划烂了一个士兵的胸膛。还没等韩羽明白孟猺此举的用意,那名被刺死的禁军脸色变得死灰一片,瞳孔中仿佛有一团浓墨渲开,瞬间将眼球染成漆黑,他挺起长矛,怪叫一声,就刺向最近的顾勇。
楚狸凝视着杨瑾,目光如炬:“可你若伤我再多次,纵然你有巧夺天工的制造本事,也永远都治不好它了。”
苏猊能用精神力控制行尸,楚狸作用于行尸的一些话语,自然就能够直接传递到他的脑海。
近距离之下,老王此时才看清顽童的面容,他的肌肤白皙剔透得如同一层薄纱,皮下蛛网般的血脉依稀可见,而且如蛇虫般依稀在扭曲蠕动,令那原本可爱的面孔显得异常诡异。想到顽童的鲜血混进粥内,老王便觉一阵恶心欲呕,强扭着脸,紧闭嘴唇不肯去喝。
白色的光芒从苏猊眼底涌出,渐渐覆盖住他的整个瞳孔。老王等一众伙夫随着孟猺的变化,纷纷行动起来,浑浑噩噩地抬起粥桶竹筐,走出伙房。
韩羽思索了一下,用他们勉强能够听懂的解释,说道:“有人控制了他们,就像蜂后,正在指挥属于他控制的群蜂!”
“第一次尝试操控这么多尸兵,真的很吃力。”苏猊见血粥奏效,身体疲惫地松弛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王毕竟随军几十年,虽没上过前线,也是见过大阵仗,心中虽然惊骇,但还有胆子说话:“军爷这是何意?饭菜马上就好,何必动刀动枪的?”
旁人若是这么说,杨瑾绝对不会相信,可是韩羽有着常人无法相比的神目,杨瑾更加有些不悦:“你既然都看到了,为什么不提醒我?”
“这是干什么?”
“我就知道,你们男人,只有胡说八道的时候才中听,偏偏只有胡说八道的时候,才没一句心里话!”楚狸瞥了杨瑾一眼,加重语气说道,“总之而言,男人都是骗子!没有一个例外!”
这样可怕的魔物,那古钥落到他的手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难不成云中郡的地下,将有源源不断的魔物大军产生?杨瑾的心沉重地向深渊中坠落。
他托着青铜古钥端详着,那种神态、观察角度,和韩羽当时在甘泉山上观察这古钥时的动作非常神似。
“铿……咔啦咔啦……”
远处的伙房中,苏猊一双眼睛只有眼白,双手高举,身子不住地轻轻颤抖着,看来以精神力同时控制这么多行尸,对他而言确实要用尽全力了。
楚狸一见杨瑾跌倒,急忙跑过来将他扶起,见他夸张地呼痛引自己同情,又有些没好气,将他推开道:“疼?有我心里疼吗?”
韩羽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沉声道:“他们的体内,混入了某种异物,以此为媒介,受到了别人的操纵!”
可这句话问出口,辛猿就神色一滞,残存的右眼望向白发老者扬扬得意地托起的手掌,辛猿以身犯险没能盗来的青铜古钥,安然地放在童猬的掌上。
可是杨瑾的心却一片冰冷。
青铜古物本来是钓鱼的饵,可现在鱼跑了,非但鱼没钓到,连饵也被吞了。
一双手臂软软地垂下,那个禁军又张口向她的颈部咬来,楚狸握住了他的双肩,盯着他的眸子里银色的星芒一闪,厉声质问:“是苏猊吗?马上停止!立刻!”
楚狸通过行尸传了一句话,却见那些丧失了神智的半死人依旧疯狂地攻击他人或自残,就知道苏猊根本没有听她的命令。楚狸恨恨地一跺脚,冲到杨瑾身边,一脚踢飞一个扑来的匠人,拉着他道:“这些人明明已经疯了,不要试图再劝了,快!让神智清醒的人都退开,不需要阻止,他们在杀人,也在自毁!”
韩羽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耸着肩:“那是不祥之物,你该明白!”
看起来他们虽然同属徐福门下,可彼此间感情颇为淡漠,辛猿不说,童猬也不再问,只勾起手指,从脸上抓过。枯树般的皮肤顺从地脱落在他的掌心里,露出假面之下年轻的肌肤,唯独有一道细长的疤痕从眼底醒目地横穿而过,将好好的一副面孔毁去。如果没有苍老的伪装,无论是这条伤疤,还是满头与年纪不相称的银发,都会让他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
“你这小兔崽子,敢害老子,看老子不打烂你的屁股!”老王大怒,几步冲到灶台前,伸手就要去抓那顽童。
“真的?”杨瑾听到这里,不断下坠的心终于又浮回原处,顿时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又有些气愤地说道,“韩大人,那可是我的东西,未经我的允许,谁让你擅自做手脚的?而且,你动了手脚,居然也不告诉我!害我白白担心一场。”
孟猺下意识地怪叫一声,横空一掠。他感觉到了危险,那是一种野兽的本能,这种本能的感觉从未错过,他忽然觉得,只要自己再往前一些,距那个谦谦如玉的公子哥儿再近一点,他就会遭遇到完全无法抵抗的恐怖攻击。
楚狸挣了下肩膀,撞在杨瑾的胸口上,巧巧的杨瑾脚下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哎哟一声,滑摔在山坡上。
“有句话叫捉贼拿赃,”韩羽颇有深意地一笑,“如果我提醒了你,你日夜小心提防,又怎么引出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呢?”
是了,师姐已经是具备两重变身形态的人,而她的第一重形态异能,就是重力控制!
杨瑾见楚狸肯回应自己,证明还有回转余地,赔笑着说:“那天,是我不好,我已经知道是我错了,是我误会了你!”
老王惊觉脖子上一凉,登时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不知何时,他的颈下正横着一把锋利的战刀,用余光一扫,他发现所有的伙夫和帮厨无一例外地全被这支禁军以刀兵控制住了。
这两个人,本来就是一对,他们各具绝技,可要配合起来才有大用。孟猺的血液拥有神奇的能力,而苏猊则能控制被孟猺血液进入身体的生物。可是他们在哪呢?
“这……”杨瑾不知该如何应对。
用刀顶住老王咽喉的禁军也不说话,只是伸手捏住老王的脸颊,那五指如同铁钳一般,硬生生将老王的下颚捏开,顽童趁机将一勺热粥全部倒进老王嘴里。
“我哪有伤你许多次,不就是那晚有人盗取铜钥,我怀疑了你吗?”
“马上就开饭了,这就等不及了吗?”老王没好气地迎上去,禁军怎么啦,在这儿,都得听他的。
“哎哎哎,”楚狸扯住杨瑾衣襟,“谁让你擦了?你这是毁尸灭迹,敢做不敢当的臭男人!”
苏猊的眼白有些诡异地转动,辩解道:“我是为了抓住韩羽!他改变了青铜古钥的构造,除了他,没有人能打开。师姐应该知道,这枚古钥,是老师很重要!”
杨瑾不知如何是好,急躁起来,又不敢高声说话,唯有央求道:“你不要这样子嘛,你说,要怎样才能原谅我?只要你说,我就去做!”
“你们杀了这么多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惊动朝廷!青铜古钥再重要,难道重得过我们的使命?你还敢说,你是为了老师?你该死!”楚狸一步步向苏猊逼近,“孟猺呢,你们两个,必须受到惩处!”
“我不是说了吗?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韩羽用他一向呆板的,很欠揍的表情和声音说。
杨瑾沉声说道:“始皇帝早就知道魔物的存在,我会去向皇帝说明此事的重要性!应该能够得到许可。”
当所有的人都喝下了不知是何用途的血粥,那个唯一能够开口说话,被顽童称为苏猊的禁军摘下了头盔,露出他的本来面容,他的肤色是灰白颜色,无发无眉,光秃秃的脑袋,像颗鸡蛋。
“他们……是人是鬼?”
说到这里,童猬冷眼看向辛猿,带有些嘲讽之意:“你那眼睛又是怎么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