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唐起身,与转过身看向他的父亲视线相对:“我和赫饶之间,从未有超越朋友的交往,更不会有孩子。你所认定的,连孩子都有了,不过是我不便也不必对你解释的误会。作为孩子的干爹,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我瞒着所有人为她落了户口,让她随我姓邢。没错,是随我,随我母亲姓邢,与你无关。”
“怎么那么不小心被记者偷|拍到我和赫饶母女见面,怎么成为网络热搜,我没有什么可解释。至于你说的影响了大唐对安科的收购计划,”邢唐看向郑雪君的目光透出阴郁的情绪:“我想请你再次确认,大唐评估过后,安科的价值究竟是多少?而你所谓的收购安科可以令大唐增加实力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作为财务总监,郑总,你或许应该先解释一下大唐账上六个亿的亏空是怎么回事。”
邢唐嗓音低哑地回答,“让萧熠先陪你到医院来。另外,徐骄阳的电话一直没人接,你顺路去把她也接过来。”
萧熠眼睛亮亮地看过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快速爬过去,抓住那枚警徽。
在认识邢政之初,在没有见过郑雪君之前,徐骄阳以为的邢政的妈妈是像萧茹一样的人。结果,在视邢政为最终的归宿之后,在暗地里去了解未来婆婆的喜好之后,徐骄阳失望了。原本也没什么,她爱的是邢政,他母亲是怎样的人,不那么重要。
一路都在打徐骄阳的手机,始终无法接通。直到临近风华苑小区,听到急促的消防警笛声,赫饶才知道徐骄阳所住的十号楼,着火了。
邢唐当时已经在回邢家别墅的路上,因为邢业召见。
爱子如命的郑雪君显然也吓坏了,她扑过去,抓住邢政的手,哭着说:“阿政你怎么了,告诉妈妈你怎么了啊?”
有比老宅更豪华的公寓和别墅,也可以选择自由自在的二人世界,但他们在结婚前昔决定,在母亲有生之年,都与她住在一起,让她享受儿女承欢膝下的幸福。
深夜,赫饶被手机铃声吵醒,萧熠先她一步把手机拿过来,“邢唐?”
他们在一起遭到反对是意料之中,但徐骄阳一直以为郑雪君多少会顾及邢政,不会刻意为难她,给她难堪。郑雪君却像她杀了邢政一样,闹到杂志社,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她有恋弟情结,向社长陈安施压要求解雇她。如果不是萧熠力挺她,别说是陈安,恐怕社里人异眼的眼光都能杀死她了。
接下来的照片里婴儿大了些,他被年轻美丽的妈妈抱在怀里,眉眼因甜甜的笑意显得生动极了。萧茹轻轻地抚摸照片,笑意温柔:“这是他百天时拍的,那时候他精力旺盛得很,晚上不肯睡,白天还能玩上一整天。不过他从小就疼我,即便不睡觉,也不哭不闹,只要我在旁边,他就自己安安静静地玩,哪怕我在睡觉都行。”
“不相信命里注定的说法还真不行。”萧茹眼底笑意渐深:“那是他一周岁的时候,我母亲安排的抓周仪式。”她指指另一张照片里的笔、墨、纸、砚、算盘、钱币、书籍等物,“当时,他把这些东西全推到一边,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坐在床中间要哭要哭的。他爸爸生气地说生了个没出息的儿子,他外婆在想还有什么东西是没准备的,有意让他再抓一次,我也要把他抱起来哄。”
像是一幕现代版的豪门夺嫡大戏,邢政终于在活着的这一天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哥哥鱼死网破。他明显感觉到一股腥甜在胸臆间上涌,他甚至来不及掩饰,血已经从鼻孔流下来,邢唐震惊的目光中,他倒下去。
只是这一天,来得远比预想的快。
邢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我进入大唐实习那天起,你就在灌输我,作为商人,为了企业的强大,应该做好准备牺牲爱情和婚姻的准备。我以从基层做起为条件,换得你对我感情的不干涉,得以让我顺利地接近了赫饶。”话至此,他抬眼看向郑雪君:“没错,我是因为你才怀着报复的心理走进了赫饶的生活,成为她的朋友。所以以后,不要再以她不择手段结识我,企图以嫁进邢家报复你为由找她麻烦。当然,在萧熠成为她未婚夫之后,你也该惦量一下轻重再去招惹她,免得惹祸上身。”
邢业却不需要她的解释了,他嫌恶似的甩开妻子的手,厉声指责:“雪君,我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把大唐交给你和邢唐打理,为的是让大唐还能再往盛世走一步,不是让它成为你们的战场。你们的不和,我看在眼里却隐忍不发,是希望你们在以为大唐赢利为基础的共同利益带动下自行化解。我同意阿政不进公司,也是不愿意他被卷入其中。可是最终,”他怒极攻心地掀了餐桌。
萧熠才明白过来,竟然是母亲陪自己走过了那一段情伤累累的岁月。
这是邢唐料到的结果。他不慌不忙地拿餐巾擦拭身上的污渍,话语冷静到冷血:“你们夫妻不必在我面前演戏,当下怎么补这个六亿的窟窿才是你们的当务之急。我耐心不多。”最后,他目光落定在脸色发白的邢政身上:“在座四位,唯你无辜而干净。所以,这样的结局于你而言最残忍。作为你的哥哥,我感到抱歉。但作为邢嫣的儿子,我别无选择。他们造成的后果应该由他们承担,让你不难过不可能,不过,路是自己走的,谁都无法为别人的行为负责。”
徐骄阳把目光投向远处,在没焦距的视线里恳求他:“我们分手吧,不是为了高尚一把,不给赫饶痛苦的人生再添一笔,而是我实在没办法接受我你的母亲是一位那样对待亲生女儿的……”依她的脾气,“的”字后面接的不是“人”而是“蓄牲”,但见邢政呆愣的表情,她忍住了:“除了恶言相向,拳脚相对,我对你母亲毫无办法。所以邢政,如果你认为赫饶值得你为她做点什么的话,回去劝劝你的母亲,让她别再打扰和为难赫饶了。”
话至此,震惊的不仅仅是郑雪君,还有邢业。他倏地调转视线,看向郑雪君,声音颤抖地问:“六个亿的亏空?雪君,他说的是真的吗?”
邢唐几乎猜到了郑雪君会对赫饶说多不堪入耳的话,以及徐骄阳正常的反应,和不可避免地邢政面临的被分手的命运。
九年之前的之前,关于萧熠,赫饶将从这一本萧茹从儿子出生一直在整理和保存的微有些泛黄的古旧的相册中了解。这样的母亲,这份厚重的母爱,赫饶都在为萧熠感到骄傲。
于是,萧熠不在像从前那样待在a市,而是决定回萧宅和萧氏的所在地,g市。
相比萧宅的宁静与温暖,城市另一端的邢家,却是风雨交加。
这个女孩子,坚韧而利落,稳重而有主见,萧茹欣慰于儿子在经历过情伤之后,能有幸找到如此伴侣。她拿出自己用三十几年时光整理的一本厚厚的相册:“从萧熠出生,作为母亲,我没有给过他最好的,只是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任他随心成长,不把自己的期望加诸在他身上,不让他承担任何来自于父母的压力,所幸,他凭自身的努力成为了最好的儿子。”
接下来的话邢政已经不想听下去了,可就在他想转身就走的时候,赫饶的名字让他停下了脚步。尽管残忍,徐骄阳还是毫不留情地揭穿了那个邢唐和赫饶共守了十二年的秘密,“邢政,你很不幸,有一个爱你却爱错了方式的母亲。这段时间以来,我不止一次和郑雪君冲突,我也不止一次朝你大吼大叫抱怨发脾气,但我从没要求你为了我和她争取一个字。因为从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时起你就和我说,你的母亲曾为了救你输了的血,昏迷了四天。”
傍晚的风波过后,给赫饶打电话的同时,徐骄阳在去中心医院的路上。比以往任何一次见过郑雪君都冷静理智,她像每次去办公室找他一样,笑容灿烂地请他:“邢医生,方便出来一下吗?”
忽然就有不好的预感。赫饶接通,直接问他:“是阿政出了什么事吗?”
邢业大声地喊管家:“叫救护车。”的声音里,邢政对邢唐说:“没事的哥,我只是生病了,生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