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外面的婆子喊道:“吉时到了。”
赵大太太跟在旁边照应,“天冷了不要出门,她们进来便是。”
赵大太太点头,“送去了,都准备停当。”
宣桓和淑华成亲那日,她硬让人给宣桓换好吉服,老话说的好,吉服上的扣不能自已系,否则夫妇两个不能到白头。赵大太太叹口气,该系的扣子他没系,不该系的扣子他非要系好。
赵大太太点头,“是大喜的日子,等亲事办好了,你也要好起来。”
拜垫放好,新人行过礼,大家站着只等赵宣桓接过陶五小姐的牌位。赵宣桓却上前挽住穿着吉服女子的手,那女子吓了一跳一下子跌坐在地,头上的盖头也滑落下来。
薛明睿将容华揽在怀里,“太医院不出面也没关系,民间的郎中也并非不如御医。”他不能告诉她,赵宣桓在南方打听京里的事才被皇上猜忌,其实他清楚赵宣桓打听的并不是储位,而是容华的情形,“赵大太太带着下人去照看赵宣桓,有了下人妥善照顾,说不得病情也会好转。”
半途折返,也就是说还没有到赵宣桓那边就回来了,这种情形,只能有一种解释,赵宣桓的病已经不得治。
赵宣桓支持着问赵大太太,“聘礼送去陶家了吗?”
这一次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她停下脚步站在他对面,触手能及的距离。
容华的心一下子沉下去,她总以为赵宣桓能扛过瘟病,从没真正想过这病真的不得治,就算薛明睿这样说,她心中尚觉得有一线希望,并不觉得太过悲伤,难不成她是铁石心肠,“是因为赵宣桓告密华妃的事?”
赵大太太伸手整理赵宣桓身上的被子,“你歇一会儿,明日还要劳累。”
荣华已经没了,他娶了陶淑华。
儿子虽然声音嘶哑,气息浑浊,眼睛中却没有了疏离的目光。她已经多少年没这样坐下来和儿子心平气和的说话,自从宣桓娶了淑华,她们母子之间就仿佛有了化不开的隔阂,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能回到从前。没想到宣桓这样一病,倒解开了多年的心结。
“皇上本来也不想让赵宣桓返京。”他知晓她的脾气,有些事不能瞒着她。
失而复得的亲情,她愿意拿身边的一切来换。她现在只是怕无论怎么努力都换不到儿子的性命,她所能期望的就是陶五小姐冰冷的牌位。宣桓坚持要娶陶五小姐,她不能拂了他的意思,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尽量给他准备像样的婚事,虽然陶家没有点头同意,还好只是个牌位,她怎么也能哄骗儿子高兴。
薛明睿摇摇头,“我原本也想着是因这件事。后来才知道,皇上是觉得赵宣桓和庄亲王有牵连。该做的我都做了,也为赵宣桓说了话,将赵宣桓和庄亲王扯开关系,可是赵宣桓的密告确实牵扯储位。”
薛明睿目光阴沉,表情凝重,看着容华欲言又止。
赵宣桓看向那女子手里的牌位,陶氏荣华……
赵宣桓表情有些茫然,转头去看赵大太太,“父亲……”
精神没有失常,就是尚有救治的希望,可是一日一日地将药吃下去怎么就不见好转。钱妈妈小心将赵大太太扶到一旁坐了。依照太太的性子应该给大爷冲喜,却任着大爷娶牌位,太太也真是走投无路才会如此。大爷也实在奇怪,按理说不过娶个牌位,却为何如此欢天喜地,嘱咐了大太太一次又一次,不能委屈了陶五小姐,陶五小姐已经死了,还能受什么委屈。
红色的盖头落下,露出一张陌生的脸,赵宣桓只觉得胸口一热,脚下虚空几乎站立不住,半晌才开口,“这是谁?荣华呢?荣华去了哪里?”
人这一世到底为了谁呢?赵大太太哭出声来,“你这孩子真是傻,谁也不值得让你用命去争,不过是一袋薯蓣……怎么会是这样。”
不过是作假的事,大太太怎么就当真了。钱妈妈小声劝慰,“咱们不就是哄着大爷养病的吗?只要让大爷相信就是,奴婢来安排就好。”
天未完全亮,屋子里挑着红色的灯笼,朦朦胧胧的灯光洒下来,整个屋子都似蒙了层红纱,他想过多少次一定要风光迎她进门,可是现在的情形实在差强人意。可是以荣华的性子,不会在意这些,重要的是母亲终于点头答应了这门亲事。
想到赵宣桓,从前的往事一幕幕都在她眼前。
赵宣桓这才点头。
钱妈妈吓了一跳忙将陶五小姐的牌位从地上捡起来放回那女子的怀里,“快起来,将奶奶的牌位递给大爷。”大爷要一切都办得周详才算好,不能有半点的马虎。
赵大太太忙道:“没事,没事,只是想起你小时候。”
撩开帘子,先是鲜艳的绣鞋和绣着吉祥图案的石榴裙轻盈的脚步慢慢走向他。虽然只有几步的距离他依然觉得她离他太远,好多次在梦中与她只有几步的距离,他却双腿沉重怎么也迈不开步子,直到她在他眼前无影无踪。
薛明睿进了屋换下身上的衣衫,容华捧着暖炉将薛明睿迎进暖阁里。
赵宣桓密告华妃是为了帮薛明睿,这个时候薛明睿总不能站出来承担,就算说了又如何,仍旧是储位之争。
钱妈妈出去安排,赵大太太一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去赵宣桓房里。
雍圣十三年,陶五小姐荣华已经病死在陶家。他最爱的人早已经离他而去,这一切一切他竟都忘记了。
赵大太太不由地一怔,宣桓信以为真,让她也觉得仿佛真的有这样一回事。就算宣桓是真的迎娶陶五小姐的牌位,也用不着兴师动众。赵大太太叹口气,“我是怕办得不好让大爷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