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公也收起笑容，公事公办地道：“皇太后让我询问武穆侯夫人，静妃娘娘的母家和夫人的娘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公公看了眼颜面冰冷的武穆侯，武穆侯夫人娘家出了这种事，薛家也会跟着不舒服，毕竟是亲家……

“容华是早生华发。”

周公公连连道：“侯爷、夫人留步。”

送走了周公公，容华彻底松口气，吩咐锦秀，“准备一件氅衣出来，我要去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忙笑道：“公公快起来，这么冷的天，怎么敢烦劳公公跑一趟。”

周公公敛起笑容接口道：“太后娘娘有话要问武穆侯夫人，所以让咱家跑这一趟。”

穿着诰命服的常宁伯夫人任氏站起身向静妃行礼，“妾任楚氏拜见静妃娘娘，静妃娘娘万安。”

进宫的牌子是前一天发下的，既然传召了薛陶氏，怎么又给了常宁伯家牌子。

薛明睿伸手将容华头上的簪子拔下来，长长的青丝迤逦而下，微微一笑道：“不用了，我去祖母屋里回话，你擦干头发早些歇着。”

“李妈妈。”

薛明睿拉起容华的手，容华抬起头，在那如同波澜湖水的目光下，容华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睛。

周公公听了点点头，“武穆侯夫人说的那些当票可在府里？”

……

静妃站起身来，让女官扶着走出正殿坐上肩舆。

是李氏进了宫，将外面的事说与静妃听了。

静妃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武穆侯夫人也是聪明，懂得在皇太后面前诉委屈。虽然武穆侯夫人也怀着身孕，还能比她肚子里的皇子尊贵不成？

静妃脱下身上的氅衣，接过女官递来的手炉，向前走了两步，顿时听到内室里传来抽噎的声音。

容华穿好衣衫从内室里出来，薛明睿和周公公说了会儿话。

薛老夫人从软榻上起来，让李妈妈扶着去换件素色大袄。

静妃站了一会儿，内侍出来打帘恭请静妃进内室。

老夫人绷紧了脸，目光也深沉起来，求助地看向周公公，“是不是容华这孩子有什么事做得不妥当……让太后……”

李妈妈亲手将茶端到周公公身边的矮桌上，领着屋子里的下人退了下去。

他故意骗她分神，却要装作若无其事。

周公公为难地目光闪烁，半晌才道：“长公主可知武穆侯夫人娘家的事？怎么说李家也是外戚，静妃娘娘还怀着身孕……武穆侯夫人是不是有些莽撞了？”

静妃没仔细瞧，先向皇太后行了礼，“太后万福金安，臣妾给您行礼了。”

今天已经够出格的了，让薛明睿给她洗头发。一会儿再让锦秀几个看到这个模样，日后在下人面前她还怎么立规矩。

老夫人道：“毕竟是孙媳妇的娘家，我也不好问太多，”说着一脸歉意，“容华和明睿搬去了南院，路上要远一些，烦劳公公要跑一趟。”

容华抬起头来，只见银钩摇曳，幔帐如烟，头发上仍有淡淡的茉莉香气，薛明睿细长的眼睛一挑和她轻轻勾手，然后分开。

容华要伸手接护额，薛明睿修长的手指划过容华额上的青丝，亲手将护额戴了上去。

容华听得这话，脸上露出黯然的神情，“不瞒公公说，京城里全都知晓，我舅舅家变卖了陶家许多财物，我听了之后也是不敢相信，后来以求真相让人去查了，”说到这里可以顿了顿，“我本想悄悄地将东西赎回来，毕竟是家事不好闹得人尽皆知，谁知道竟让消息传了出去……”商家之间的消息本就是互相流通的，谁也不可能堵住商人的唇舌，就算细查也查不出到底是谁先走漏了风声，所以她才会让人花银钱去赎买陶家的物件。有些事只要沾了勋贵之家，消息传得会更快些，就算李家是外戚也难以挡住悠悠众口，这一步步若是不能算计周全，她如何敢冲着静妃娘娘母家去？

静妃吃过早饭，身边的柔婉也打听好了消息，“陶氏一族要休了陶大太太。”

静妃没料到皇太后会突然问她，惊愕地抬起头来对上皇太后温和的眼睛，半晌才道：“臣妾也这样觉得，常宁伯若是能立下大功，那是满门荣耀。”

老夫人听到太后，脸上顿时肃然起来，“太后娘娘……”

容华接着道：“确实是彻底查过了，如今还有当票和物件摆在那里，实在不好遮掩过了，这才惊动了族里人。”

锦秀急切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安宁：“宫里来人了，说是奉命来问少夫人话。”

容华摇摇头，“这是家事，从头到尾都是由陶氏一族出面。我是已嫁之女，至多能回去听听消息，那些东西自然在族里长辈手中，如今族里推选三房伯父为宗长，想来这些东西不是在德高望重的叔公手里，就是在宗长手里。”

周公公站起身，“既然如此，咱家就回去复命了。”

第二天翊坤宫里早早就传了水梳洗。

薛明睿出了屋子，锦秀忙上前扶起容华坐在锦杌上，轻手轻脚地给容华梳理长发，“内侍先去的老夫人那里，没坐多久就往南院过来了。”

听到老夫人的声音，李妈妈忙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托盘，恭恭敬敬地将银子奉给了周公公。

皇太后喝了口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上次听你说过，世子的继室和武穆侯夫人一样也出自陶家？”

李妈妈欠下身，“奴婢给公公引路。”

薛明睿拉起容华的手，轻轻整理容华没有干透的长发，“我先过去应付，你不用着急。”

门外听声的李妈妈心跳顿时加快，太后身边的内侍都这样说，那太后……屏住了呼吸仔细听下文。

望着任楚氏讨好的目光，静妃微微蹙起眉头。

比起前者，她宁愿领后者的过失。

皇太后叹口气，慈爱地看着任夫人，“哀家知道，你也是不容易。只是朝廷正当用人之际，皇上不用你们这些亲信又能用谁呢？皇上必然是觉得常宁伯稳重，这才委以重任，”说到这里，皇太后看一眼静妃，“静妃，你说是不是？”

静妃看了一眼太后身前矮桌上放着的锦盒，定是常宁伯家孝敬来的礼物。常宁伯夫人这次进宫，难不成是想要太后为常宁伯求情？后宫不可干涉朝政，常宁伯家有这样的想法未免愚蠢。

容华坐起来，乌云的秀发落在肩上，衬着她的脸白皙红润。身上白梅秀竹的小袄，颜色干净，让她格外清丽脱俗。

周公公听得仔细。

薛明睿和容华站起身相送。

周公公上前给容华行了礼，“武穆侯夫人。”

周公公笑起来，“长公主客气了。”说着让身边的小公公将银子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