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径直走进屋子跪在族里长辈面前。
“少夫人,常宁伯府的马车进胡同了。”马车外传来冯立昌家的话。
男人无非想要正妻对前程有益,妾室对自己的心思。真正看重情分的男人,往往不善言辞,绝不是常宁伯世子这样的。三老太太心思一动,“我们这些老东西也并不是不近人情的,从前世子病了,婚事办得并不妥当,世子若是真的善待瑶华,就让瑶华回到娘家,等世子除了服,再重新将办婚事,别的不说,光是新郎接亲就不能草率,两家族里都眼瞧着,这样儿戏岂不让人笑话?”要不是弘哥和李氏娘家闹上了街头,陶氏族里也不会出面管这件事。要知道休妻是大事,大家族中正妻失德充其量是让正妻“病死”在家,也不会写了休书。可是眼见李氏娘家将陶家的财物几乎变卖干净,两天之内容华大张旗鼓地将财物买回来,闹得京城人尽皆知,陶氏族里再不出面,就要让人说成敬畏李家落得颜面无存。陶氏家里,不算她三房的长子,还有几个官声清正的,得罪静妃娘娘事大,可陶氏一族的名声更不能动摇。陶正安的案子未决,那都是因武穆侯在安亲王一案上立了功皇上给的脸面。若是陶家和李家牵连过密,反而会让人生出许多闲话,说不定陶正安的案子节外生枝……陶正安获罪,陶氏一族都跟着获罪。族里后代前程也会受阻。族里长辈在一起商量了许久,这才决定要维护族里的脸面。可是休了李氏,不一定要得罪任家。若是任家能退让一步,给了陶家脸面,她还是乐见其成的。
薛明睿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有些累?”
容华抬起头,仿佛一切凝滞下来。
看任延凤对这样的场面游刃有余,三老太太心中也有几分冷眼相看。任家不愧是大族,世子在交往上不逊色任何人。任家既然知道礼数却不登陶家的门,那就是有意为之,尤其是这位世子,他心里算计什么如何是能被别人知晓的。说不定今天这个局面,是世子爷早就料到的。瑶华身体不好,年纪又略大些,娘家还出了事,这样就占据正室之位,似是有些亏欠了世子。世子心里怎么想?她是过来人,什么没见过。
瑶华不肯松手。
容华靠在薛明睿肩膀上,“田氏会扶为正室,这两日族里就会给李氏下休书。给李氏办贴身事的婆子都要被逐出陶家……弘哥还没有成亲,等二婶回来会帮衬着持家。”
湘竹上前去和瑶华抢夺手里的东西。
任延凤忙赔礼道:“晚辈哪敢如此。”
湘竹便哭道:“大奶奶这是要走绝路啊。”
一朵一朵遍开边向上攀延,不消片刻连成一片。
薛明睿伸出手来松捏容华的肩膀,“在外面不免要这样,人人都是如此,不止是因为礼仪,还要防备对方,”说到这里薛明睿刻意顿了顿,低下头声音更低了些,“修的文武艺,卖给帝王家,我也从来没说过仇恨当今皇上。”
近情情怯,大概她不止是有些迟钝……
陶家众人眼见着任延凤抱着瑶华去医治。
可是现在三老太太说出口,她却不能妄想。母亲被族里休弃,她这个嫡女身份不保。任家怎么可能再为她重新办亲事。瑶华长长地吸了口气,不等任延凤说话撩起帘子进了堂屋。
马车接着慢慢前行。
说出他的秘密,就是要她与他真正系在一起,“你要放心,无论什么时候,你总有我可以任意驱使,在人前不必再小心翼翼。”
有薛明睿身边,容华觉得心里异常的踏实,“我早就知道李氏的作为,直到今天才在李氏面前表现出厌恶。”重生成陶八小姐之后,她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性情,在人前从来都是恭顺的模样,背后也是精于算计……虽然没有失掉本身的心性,却也不是她喜欢的自己,人前大家都要戴张面具,不能表现自己的喜恶。
湘竹惊呼一声,任延凤才注意到瑶华长长袖子下流出的鲜血。洁白的衣衫上溅落的鲜红,似碎溅的花,似倚栏娇上的红丝,红白相称,让人看着惊心。
容华只觉得心跳得格外快,指尖似是也出了汗。薛明睿修长的手指滑进她指尖,与她交握,容华胸口如被牵拉般,原来不知不觉中早与他心心相系。
瑶华看一眼任延凤,顿时晕倒在任延凤怀里。
容华知道薛明睿说的是宣王……
容华抬起头来,对上薛明睿带着笑意的眼睛。
任延凤进了陶家,让丫鬟引着去堂屋。
容华的手抚上小腹,第一次她这样期盼怀着的是个儿子。只有让薛家延续子嗣,也许老夫人才能接受长子长孙只有一个正室妻子。
他低喃轻叹,“我的文武艺早晚卖来好价,你也可以放心歇着。”本该是句笑谈,他目光却异常明亮,看向她时细长的眼睛一抿,透出几分的温柔。
第一次见到陶氏一族的长辈,任延凤倒是行动大方彬彬有礼。
不等容华说完,薛明睿拉起容华的手,将她抱进怀里。
即便是有心相守,可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要看老天的恩赐。
容华闭上眼睛只觉得脸颊发烫,“侯爷说诗经,不知道《风雨》中也有一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没有新郎相迎也就罢了,还有顾家抢婚在前,进了任家门草草地拜了堂便被叫去训斥,之后连主屋都没有住进去,和西院的妾室一墙之隔。她曾想过多少次,若是能风光出嫁,她在任家的地位也能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