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面色平静,似是已经想了透彻,眼角沉下来带着安详,张开嘴声音嘶哑,“瑶华……是我……不让她……回来……这段时日……她也送了许多东西……回家……怨不得她。”
那珊瑚已经决定要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不曾有半点的停顿,“奴婢曾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受过二小姐的大恩,若是大太太一定要让二小姐偿还大小姐的性命,奴婢便顶替二小姐一死,可是奴婢还是要替二小姐辩解几句。大太太从小就宠着大小姐,大小姐将二小姐推进池塘里差点死了,大太太也不曾埋怨大小姐,您怎么能这样偏心,二小姐心里有怨恨,也是想要得到您的疼爱啊。后来……明明是二小姐先认识的大姑爷,您却将大小姐嫁给大姑爷,二小姐心中怎么能没有恨,二小姐不想大小姐有身孕也是想有机会嫁去赵家,您却一点没有看出二小姐的心思。大小姐和大姑爷本就性子不合,大小姐抑郁而终也不能全怪在二小姐身上……二小姐是向马道婆买了药粉,也是秋荷那丫头想要做姨娘才亲手下的药。”
不等大太太说话,容华站起身。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话是没错。容华沉下眼睛,大太太做了那么多恶事,这种宽恕不能用在她身上,“我是要族里清楚大太太这些年做下的恶事。”
绿釉这才走过来低声道:“族里人将大太太平日里用的婆子都捆了,说是要问话……”
大太太要见珊瑚,陈妈妈也不敢阻拦,只是紧锁着眉头,有些责怪,“大太太身子不好,不能动气。”
“弘哥,”容华伸手将弘哥的衣服整理好,“我让人提前和二叔公、二老太太说了,将你的生母六姨娘扶为正室。”
这些事交给族里去问,家丑不可外扬,族里知晓了绝不会宣扬出去,只会想办法悄悄解决。
容华的声音轻软,表情娴静,眼睛中透着暖暖的笑意,“从今以后你就是正经的长子嫡孙,族里再也不能说什么。”
大太太才挣扎喝了些水,绿釉脸色苍白地进了屋。
陈妈妈立即道:“御医施了针,大太太能说些话了。”
“三房拿到宗长的位置,对我们长房防备会松一些,三老太太在处理大太太这件事上才要更显公正。”
珊瑚抬起头来,只见大太太睁大了眼睛,额头两侧高高地鼓起,面颊塌陷扭曲,看起来十分的狰狞可怕,脸渐渐肿胀起来,一张嘴一口血喷在幔帐上。
听到是弘哥的丫头,大太太收回关注的目光。
两个说着话去了大太太屋里。
那珊瑚听得这话不停地磕头,“妈妈放心,奴婢定不会惹太太生气,奴婢只是要向太太求个情。”
容华很委婉地找了个借口带着弘哥出了屋,让陈妈妈伺候大太太吃饭。
她做到了。
弘哥出身正统对三房来说不是好事。
容华坐在床边的锦杌上。
“二小姐事后一定也后悔了,否则怎么会去赵家侍疾。您不能就这样不给二小姐一个辩驳的机会,让族里将二小姐就从任家接了回来,您让二小姐以后怎么做人啊?大太太您再想一想……您……”
弘哥惊讶地睁大眼睛,半天才回过神来,“姐……这……这怎么行,就算要扶正也是姐的生母,姐应该是嫡长女……我不在乎什么长子嫡孙,我只要姐姐好好的,在薛家不受欺负,再也不要被人说什么庶出。”
弘哥一瞬不瞬地望着容华,他之前还埋怨姐姐怎么不早些动手处理李家和大太太,他满心想的都是要向大太太报复,根本没有想到这些。要不是姐姐说清楚,他还不明白。
六姨娘田氏生了儿子,母凭子贵。田家又有了财产,至少能让陶家认为姻亲,她已经没有了理由拒绝。三老太太抿着嘴唇道:“这样一说,也不是不可。”
陈妈妈皱了皱眉头,绿釉再也不敢说别的,慢慢地退了下去。
大太太吃力地转动着眼睛看容华,如缎子般的青丝绾成发髻,秀丽的眉毛不描而黑,一双闪动着光芒的眼睛,嘴唇上似点了朱砂,脸上似是有淡淡的笑容,美丽而端庄,身上是暗绣的缎子,远远看过去像是真的有花儿开在上面,吞吐中散发着香气。
三老太太看向容华,怪不得大嫂临终前对这个孙女赞赏有加,武穆侯夫人的确聪明,以武穆侯夫人的身份帮衬田家买几百亩地那是再轻巧不过,至于广为施善的名声,谁又能真的去查。再说还有婆子密告,李氏为了将弘哥收在自己名下抚养,害死了六姨娘,现在满屋子的人都在为李氏的心狠手辣唏嘘。
二叔公道:“那就让族里的侄儿去趟河间府吧!若是妥当就让人签了文书,找个吉日将田氏的牌位供去祠堂。”
容华第一次进府时,说自己的名字:物有其容,木谓之华。
容华进了内室,伺候大太太的丫鬟、婆子都陆续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大太太和容华。
三老太太仍旧犹豫。
陈妈妈才服侍大太太躺下,外面传来呼喊声,“大太太,让我进去见大太太,我有事要禀告……大太太,奴婢有重要的事要说啊。”
早说了反而增加弘哥的负担。
容华眼睛明亮,“我让人去打听了,六姨娘的娘家这几年也发达了,在河间府也有几百亩地,田家又广为施善,在当地名声甚好。”
珊瑚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脸上一凉似是也被落了星星点点,腿立即软了瘫坐在地上。
陶正川带了几个族里的人去常宁伯家。
珊瑚用袖口擦了眼泪,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跟着陈妈妈走到大太太床前跪下,“大太太,奴婢是二爷身边的丫头珊瑚。”
锦秀将御医送出去,绿釉从内室里出来,见到容华行了礼,“姑奶奶,大太太请您进去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