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笑道:“这些金锁都是我小时候戴过的,每两年换一只,及笄之后最大的那只戴到出嫁之前,先皇特命造办处打造的,上面的宝石都是精挑细选,满京城也找不出和它相当的了。”说着顿了顿,“你这胎若是男孩就用子孙玉,女孩就用这些锁,也不用再挑别个。”
“红玉那边也不要去打探。”红英和红玉常在一起,日子久了红玉必然会有所察觉。
容华放下茶碗,那就看看钱氏是不是真的软弱了,若是真的就一定会屈从二太太,二太太往日的惯例她是一定不会改的。若是有为下人说话的勇气,平日里畏畏缩缩的模样就让人怀疑。
薛二太太咳嗽两声,“这下让府里人都知道,我们明霭娶的是正经的小姐,和府外生的庶出小姐不同。”
掐金丝镶宝的红漆面双吉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大大小小九只金锁,锁上都刻着如意纹,容华拿起一只金锁仔细看了看笑着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薛崇义叹口气道:“这事怨不得你,要怪都怪我,要是我和明柏没去陪都也就不会如此。你要照顾整个家,还要顾着亦娟、亦静,没有你母亲也不能安然无恙,我回来的时候遇到族里人,我和族里人说了,过阵子在家里摆宴也好给你冲冲病气。你为了薛家做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能不声不响的……”
容华点点头,端了水来喝。
等到三房的人走了,薛崇义才坐到二太太床边,温声道:“这几日让你辛苦了。”
容华道:“就算现在我将红英叫来问了她就肯说实话?”
这不新鲜,英亲王这个闲散王爷也就会舞文弄墨,皇上让英亲王回京办差,结果差事没办完听说八皇子病重,英亲王就又径直去了陪都,将差事完全忘诸脑后,这样的人难道将来能做储君不成?
话虽如此,但是子孙玉还好,金锁还是太贵重了些……
……
容华笑道:“去跟管事的说,按照府里的规矩进三门。”
锦秀道:“问了,正要和少夫人说。下面人都说大奶奶是苦尽甘来,大奶奶平日里就为人和善,又从不挑剔下人,这次管了家下面人倒是十分高兴。”
老夫人的笑声刚落,钱氏带了常宁伯家的管事妈妈进屋。
薛二太太听到薛崇义这话,想到自己的狼狈,脸上一热,看不惯薛崇义的洋洋自得,讥诮道:“你以为常宁伯家一心为我们家着想?要不是我提醒常宁伯家,又哪里有今天的局面。”
春尧在陶府时间最长,素来知晓这上面的事,“只怕将来要殃及少夫人,这种事谁肯承认,红英再乱说那可怎么得了。”
薛崇义咬起牙来。
薛崇义笑容满面地道:“我早说常宁伯家不是一般,这些规矩哪里用得着我们再解释,必然安置得妥妥当当。”
容华和锦秀说着话,春尧端了点心进屋,“老夫人那边也送去了,老夫人尝了说好吃呢。”
芮青这才微微笑了,眉宇中仍有郁郁之色,春尧知道芮青是为老太太伤心,这种事却又劝不得,只能等她自己心情慢慢平复了。
陶家本就家大业大,舅老爷、舅太太又拿了大太太屋里的银钱,老太太办丧事还要一大笔银子,光是法事就做了几场,还有定好的陪葬物都需要支出银子。老太太留的银子本来是够开销的,却因族里人盯得紧,陶正安要将老太太的丧事风光大办,那些银子自然不够多了。陶正安被抓之后,丧事架子已经在那里,怎么也要硬着头皮做完,她让人又拿了一百两银子给王氏,这才算是有始有终。老太太丧事过后,就是要如何支撑整个陶家了。
薛崇义点点头站起身,“那儿子先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来陪母亲吃饭。”
薛二太太叹口气,“我是小事,”说着将薛明霭拉过来坐了,“明霭的婚事重要,老爷还要去母亲那里说说,就算要顾着明睿的面子,却也不能太委屈了明霭,常宁伯家来人说了几次,明摆着是要将场面走大些,四小姐的嫁妆多,我们两家总要互相迁就,免得让外面人看了笑话。”
容华吃了点心,又和锦秀一起描了两张花样,锦秀抬起头看了容华几眼,忍不住道:“二老爷到处说都是二太太的功劳。”
薛崇义几个人进了二太太房里,就听到二太太一阵咳嗽声,薛明霭快走几步紧跟着薛崇义进了内室。
陶正安的事她还真的不知道。
老夫人故意板起脸,“我留在身边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传下去才是正经。”
老夫人慈祥地笑,“好,好,好,家里好久没这样热闹了。”
没有了现银只能想办法变卖古董或是庄子,偏偏官兵进府又坏了不少的东西。芮青指的陶二太太王氏为府里的事发愁,大概就是没有银子却又不能做主变卖府里的物件吧!
容华不由地有些惊讶,这不大像常宁伯四小姐往常做事的习惯,一个施米还让四小姐弄得那般热闹,到了她的婚事,她岂有委委屈屈的道理,定是要风光大办的,没想到却用了这种迂回的法子。
芮青道:“也不见怎么好,每日照常喝些汤药,二老爷和二太太在外面买了院子,准备大太太好一些就搬出去。”说着又道:“二太太正为府里的事发愁,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毕竟家里该大太太当家的。”
薛二太太脸上也有了些笑意,“老夫人怎么说?”
容华微微一笑,“那你说怎么办?去跟他解释经过还是去堵住他的嘴?”
薛二太太温声道:“话不能这样说,容华是长房长媳,肚子里的孩子和别个不同,精贵着,出不得闪失,连娘都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你若是让族里人来府里,说不定要说出什么话来,万一气到了她那可怎么得了。”
“我听几个婆子说,二奶奶用的那些管事婆子平日里经常因为小事克扣下人月例的。大奶奶管起家来,那些婆子大概能收敛一些。”
薛崇义没想到平日里在自己面前不肯受半点委屈的妻子这般软弱起来,又瞧二太太嘴唇苍白,脸色晦暗无光,表情更是屈就、压抑,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我就看她能闹出什么花样,母亲再偏着长房也不能任着她乱来。”
薛崇义收起些笑容去看二太太,“我心里知道,都是有你。”
容华笑了,到底怎么样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二房总不能买通所有的下人。她虽然是庶出的小姐,却也不是不谙世事,有些消息大家宁可听下人私下里传的,也不会相信外面正式放出的消息,更何况还是二房的一家之言。既然二房要表演,她不妨就在一旁看戏,表面上的功夫谁都会做,能抓住实际的才重要,就像现在的钱氏。
二太太挥手道:“哪有那么容易就好的,找了也没用,左右都是那几个方子。”
薛崇义的脸顿时黑了,“莫要说起这个,她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还能持家不成?整个薛家上上下下还不是你一直管着,四弟虽然在京里,哪里懂得府里的许多事,不过瞧着容华在人前说几句话便以为她做了多大的事,其实还不是有你,否则怎么不见她有半点损伤。”
春尧一时语塞,转头看看锦秀,锦秀咬咬牙,“少夫人,我们是想……红英年纪也不小了……”
管事妈妈客客气气地向老夫人、容华行了礼,老夫人笑着道:“快坐下,亲家夫人可好?”
容华笑了,她只是一时想吃甜食才让厨房去做来的,没想到老夫人也喜欢吃。
薛崇义抬起头来,“我再和母亲说会儿话。”
芮青摇摇头,“不好,从上次衙门里进了府之后,家里就……”
二太太长喘几口气靠在大迎枕上,“开始不觉得怎么样,这几日愈发重起来了,将养下来也没用。”说着看向薛崇义,不由地眼圈红起来。
春尧面上一紧,“昨日我还看她偷偷在院子里揉胸口。”说着垂下眼帘,“要不要去查查到底是谁……”
打发出府?她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这样将红英打发出去就等于是将红英送上死路。肚子里不明不白有了孩子,要怎么向人说?这是其一。这样不明不白地出府,不免要给薛家丢了脸面,这是其二。所以一切没明白之前,她不会做任何处置。
定是要说明霭的婚事。
容华低下头腼腆地笑了,“老夫人,是曾孙子、曾孙女。”
春尧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奴婢听得常宁伯府里的管事妈妈说,三爷和任四小姐的婚事就按府里商量的办,只是小姐身边用的物件儿可能多一些,要挑好日子一早搬过来。”
薛崇义道:“娘自然是高兴的,难得婚事这样顺利。常宁伯家没有因为咱们家里出事拖延婚事,反而事事迁就,这次我们明霭是要足了面子。”
老夫人让李妈妈将盒子盖好,“再说,这些东西是我给孙子、孙女的。”
密探道:“皇上让英亲王给八皇子写篇祭文。”
薛二太太委屈地哭起来,“你心里这样想,府里的其他人却又不是这样。你不听听多少人夸容华呢,我辛苦这些年竟不如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