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声音沉闷,“应该。”
唯一能让她欣慰的就是哥哥一家搬来了京都,父亲也会迁来京里安葬。
陈妈妈看向大太太,大太太却急于问老太爷的事,“哥哥真的说要将父亲迁来京畿?”
容华走了,研华这才被逼着开口,“族里人说,舅老爷昨晚大摆筵席一直到宵禁前才散了,今日送来的礼物都是那些人送给舅老爷的,舅老爷拿来转送不说甚至连礼物里面夹着贺舅老爷吉祥的字条都没拿出来,不要说诚意,就连对老太太的敬意半点也没有。”
容华和研华走到门外听到屋里的哭声,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研华拉起容华的手忙走进屋去,只见下人们都守在大太太床前。
研华看看绿釉,绿釉忙领着人下去,研华这才低声道:“舅舅带了不少礼物来,也说不定就能有结果,母亲不要着急。”这话却说得极为言不由衷,听到的人都难免会带了疑问。
陈妈妈落下眼泪,“还是请族里人为太太说些话吧,平日里太太也笼络了些人,这时候让人送钱财去,必定是有用的。”
大太太道:“陶正安是她亲生父亲,我和她是人心隔肚皮。”
大太太好半天才幽幽地道:“我能有今天还不是时刻惦念着他们,尤其是静妃,那是我用银子才供出来的。现在关键时刻却不能借力,早知道费尽心思又有什么用。”
满屋子的下人都哭出声来。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才做的,大太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抬起头来却看到舅太太一脸的歉意,心中油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老爷的意思是姑奶奶且养养身子,穿上孝衣,我陪着姑奶奶一起跪去孝堂。老太太的病不是一日两日了,族里人说的话不过是在气头上,仔细想想姑奶奶并没什么大错。更何况他们有七出,咱们还有三不去,陶家说休妻不过是骗骗人罢了,归根结底还是让我们李家认个错。”
大太太几乎喘不过气来,族里的婶子们平日里都是满脸笑容地围在她身边,现在却一个个高高在上的样子,她病在屋里竟没有一个人来探看,陶家人就等着看她的下场,要不是想着等到娘家人来了之后能在陶家扬眉吐气,压下那些人的气焰,或许在得知陶正安要休了她的那晚她就已经以死明志了。
大太太完全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
舅太太轻声道:“我也是磕了头才过来的,总要给姑奶奶挣足脸面。”
陈妈妈哭着,“哪里吃得下东西呢,刚才好不容易喝了些水还吐了出来。”
为了求子她想尽了办法,豁上了自己的陪嫁才要来秘方,结果却生下了安哥,她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孽,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她。姨娘个个如花似玉,一个接一个地生下孩子,就像是在耻笑她。
舅太太心痛地道:“姑奶奶要强了一辈子,如今就听听我的话。”
舅太太净了手,重新端过汤来喂大太太。
陈妈妈只能道:“太太要想开些,舅老爷一家也实在没办法。”虽然她知道舅太太说的好听未必就是这个样子……她到底要不要提醒太太?太太知道了会怎么样?夫家逼迫,娘家推脱,真真没有了活路。
大太太嘴唇哆嗦起来,也就是说这时候谁也不能进宫见静妃。
大太太将嘴唇咬出血来,她怎么不知道是这个意思?陶正安与她成亲的时候不过是个举人罢了,现在陶正安做到了正五品,是前贫贱后富贵。
大太太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送走舅太太,陈妈妈走回大太太床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大太太。
苟延残喘就为了等今天,谁知道却还要连累哥哥一家低声下气地向陶家赔笑。
别说自己家里的亲戚,就是外人进了府第一件事也是要去孝堂磕头。
站在一旁的陈妈妈却听出了古怪,按理说舅爷和舅太太来陶家是为了帮大太太脱困,却怎么避重就轻说起以前的事来?
舅太太急道:“那怎么行?”又问陈妈妈,“用了多少饭?”
息事宁人……
陈妈妈上来垫好帕子,舅太太坐在锦杌上边劝慰边去拿勺盛汤,“姑奶奶不要想别的,调养身子是最要紧的,其他的事都好办,等吃些东西我们再好好商议。”
说起这些年的种种,大太太眼前浮现起一幕幕旧事。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没有娘家依靠,老太太对她诸多限制,并不让她持家,还是她不怕辛苦帮着家里办事,这才得了肯定……没想到因此掉了孩子。
大太太慢慢睁开眼睛看向研华,研华那不加遮掩的脸上果然有异样。
舅太太道:“老爷在孝堂给老太太磕头,行了礼再过来。”
她只能想别的法子来笼络丈夫,直到将弘哥记在名下,她的位置终于稳下来。
陈妈妈擦干眼泪道:“也没什么,刚才舅太太来劝了一阵,太太大概想起了以前的事有些难过。”说完话,陈妈妈上前一步与众人一起向容华请安。
研华目光闪烁不敢说。
从此之后她想尽法子再结珠胎却一直不能得偿所愿,老爷纳了一个个姨娘回来,她表面上要装作若无其事,私下里要操持越来越大的家,姨娘们可以向老爷提诸多要求,她却只能小心翼翼尽自己的本分,就是因为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大太太张开嘴一口口含下去,胸腹之间也觉得畅快了许多。
研华顿时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看,乍看过去感觉大太太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又定下神来看了两眼,这才看到大太太微弱的呼吸,研华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一丝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