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道:“本已经准备好了,我再去让人上些果盘子,就请二婶、三婶过去。”话刚说到这里,瑶华急匆匆地从内室出来,“祖母睡着了。”
大家起身去了花厅看戏,有了刚才老太太的话,大太太亲自张罗,容华和廖氏陪着二老太太、三老太太。
老太太睡醒之后格外的精神,与薛明睿多说了几句话,又说起弘哥被沈老将军收徒的事。
至于瑶华,在人前向来示弱博得同情,这一次也该尝尝失败的滋味。
老太太笑了,“说的就是这个理。”
大太太却忍不住在一旁解释道:“也是没法子的事,一是早定下来的,二是常宁伯请了皇恩,聘礼也都下了,我们家总不能这时候反悔。”
老太太这才嘱咐容华,“弘哥在外进学,你要多照应着些,若是他有什么不妥当的,你自说他,他不肯听你便来告诉我,看我不打他。”
容华和廖氏互相看看,端起茶来喝,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容华抬起头看老太太。
大太太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的怒气,看得瑶华心里一惊,急忙解释道:“我哪里有什么事,只是担心祖母……”
老太太道:“没说让你现在反悔,”说着拉起瑶华,“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可怜,在我们家里捧在手心里,身体尚且这般,等到了婆家还不知道会如何。”
老太太看着容华道:“弘哥大了,我屋里那些笔、墨、纸、砚、书画和几本书,能用着的干脆都封在箱子里,将来拿给弘哥用。你一会儿跟着弘哥去挑一些,尤其是那箱子书,侯爷是行伍出身懂的多,你让侯爷帮忙看看,将现在应看的拿出来你自帮他收着,用的时候直接拿给他。”
大太太几乎能感觉到所有探究的目光,里面夹杂着惊讶、轻视。她这些年在外贤惠的名声眼见就要毁于一旦,大太太一急挣扎着要从肩舆里站起来。
帘子一掀,瑶华走了进来。
老太太满意地笑了。
三老太太也道:“一般人哪里能有这样的面子,沈老将军府不是那么好踏的。”
大太太道:“郎中也请了不少,御医也来看过了,就是不见效。许多事做过之后就忘记了,好多东西早就送了出去,却转眼就要让我找出来。”
三老太太道:“大嫂也是好心。人老了能做的就是惦念着小辈。有些事你就委屈点顺着她,让她少生气,病说不定能慢慢好转一些。”
大太太点点头,容华起身要去帮忙,老太太将容华叫住,“你跟着二祖母、三祖母说会儿话,我进去换件衣服。”
本来是临终要交代的,却当着二老太太、三老太太的面说出来,今天的宴席不是要让家里人都聚一聚,而是怕将来有了变故,大家都算个见证。
瑶华上前给众人行了礼,老太太忙招手让瑶华坐在炕上,一双眼睛盯在瑶华脸上反反复复地看了几眼这才道:“可怜的孩子,这又是怎么了?”说着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大太太。
还好这时候外面婆子进来道:“只等几位老太太过去开戏了。”
说了会儿话,陶正安和薛明睿去了前院。
大家皆笑了。
大太太手臂抖成一团。
只能有苦暂时吞下,“老太太说的是,是媳妇的错。”
大太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瑶华脸上也颇为难堪。
三老太太看瑶华的目光不善,还未出嫁的姑娘将家里搅得不安生,听老太太话里透着的意思,瑶华要东西在先,老太太为她操持在后……
现在瑶华刻意素面朝天不加遮掩,无非是要示弱给老太太看,好让老太太心里一软放过她,只可惜这次用的实在不是时候,只会让人觉得她是故意表露委屈。
老太太听得这话来了精神,问身边的丫鬟,“瑶华呢?瑶华怎么还不来?”
老太太这才展开笑容,吩咐大太太,“我们年纪都大了,你让人准备好软榻,我们就躺着看吧。”
三老太太笑道:“老人还不都是这个心思,金的银的都不是长物,只有身边的儿女才是真正的福气。”
瑶华的脸色果然难看起来,生怕老太太再说什么。
这就是说,要让她帮弘哥收着东西。
容华这才站住。
外面的丫鬟才道:“二小姐来了。”
本来也是要在人前做做样子,谁知道旁边的丫鬟误以为真,都上前真心搀扶,这样一来大太太不得已愣在那里。
屋子里没有旁人,薛明睿径直进来给长辈请了安。
大太太咬紧了牙,压制着吞咽。难不成她还能开口指责老太太?屋子里上有长辈下有小辈,她这样开口成什么了?
老太太又瞧向大太太,“我给你那单子上的东西是一定要拿出来给瑶华的,剩下的就给我老的时候用,也不拖累你们。”
老太太叹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你的心思,我病成这个样子不知道哪日就要闭了眼睛,你又要出嫁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得见。”
瑶华顺着老太太的视线看过去,恰好和大太太的目光撞在一起。
三老太太叹口气似和老太太有了共鸣,“人老了还不就是这样,我也是许多事记不清楚,总是翻来覆去地说,上次家里办堂会,我也是躺在软榻上就睡着了。要不怎么说是老糊涂,你们还年轻才不明白。”
老太太点点头,“我屋里的东西,自然我能做主。瑶华的陪嫁虽然不能多于容华,我挑的这几样也不会让她吃亏就是。”
三老太太道:“那是应该,族里的孩子出嫁都要比照容华,容华是朝廷诰封的一品夫人,哪里能僭越。”
大太太眼前一黑差点就瘫倒在地。
三老太太道:“就算是老了糊涂了,记不得往事,也要重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