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看一眼薛崇义,薛崇义竟然会提起上次的前朝余孽在京城作乱的事,不是安慰老夫人反而故意捡些严重的来说,那么下面的话是不是……
石传一点点头,通过昨天的事,他心里对这位少夫人多了几分的敬重。长工、佃户闹起来,少夫人没有不问情形地打压,也没有因此慌乱,而是让他查个清楚,恩威并施,很快就将整件事都平息下来。
薛二太太紧抿着嘴唇,将屋子里的人都看了一遍,家里出了事,众人脸上都不好看,加之薛明睿没有传回半句话来,谁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想到刚才薛崇义回来时的模样,红着眼睛,皱起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难不成这件事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薛崇义脸色不停地变幻,“可是毕竟陈老大人是因为这件事才投缳自尽的,就算明睿脱了差事,众目睽睽之下,圣上也不能徇私,我们薛家还是免不了要受责罚。”
老夫人听得这话,也沉下脸来,脸上的皱纹似是都深了许多,半晌没有说一句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崇义拿定主意,匆忙向庄亲王、常宁伯告辞。
容华道:“实在运不来的就近发放,一样是要救人,就不拘什么样子。”
施勉不禁嗤笑,“武穆侯也该歇歇了,”说着“呸”了一口,“有眼无珠的东西,别人不理他,他却自己找上门来。”
薛崇义换了衣服过来,坐在老夫人身边说起朝堂上的事,“老臣陈染投缳自尽,朝堂上的气氛比往常都要紧张,皇上问起钦天监,钦天监在朝堂上对如今的雨势也含糊其辞,”薛崇义紧紧皱起眉头,接着说:“皇上问雨势这般,大堤的水位越长越高,到底会如何,工部主管防务的官员还是说水位还没到前几年最高点,堤坝不会有任何问题……”薛崇义说着看一眼老夫人,“这上面的事咱们也不懂,明睿也只是信沈家一家之言,京城毕竟是很少有水患的,再说,让百姓迁移说的简单,万一做不好,被人利用……”薛崇义抬起头看老夫人,“娘,您忘了苏锡尧的案子就牵出了前朝余孽在京城作乱生事。”
庄亲王道:“老臣陈染家已经起了灵棚,去吊唁的文武百官不知有多少,在这个风头上,若是当真办不好……整件事不免要……”
常宁伯道:“浙江司郎中陶正安。”
薛崇义虽然与庄亲王见面不少,这样的私下会面还是第一次,也不敢大意,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薛崇义一激灵才回过神来,明睿没有了爵位,只要薛家世袭爵位还在,明睿尚无子,按例他们二房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袭爵。
薛崇义弯腰道:“哪敢,哪敢。”
大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仍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薛夫人整个人似乎也松了口气,心里又难免一阵悲哀,当年要不是老夫人迟迟不肯答应去陪都,说不定崇礼也不会死。宣王被圈禁的那一天,老夫人就应该想到,不该再和宣王沾上一点的关系,要不是老夫人还妄想着宣王势力可能会死灰复燃,整个薛家也就不会到现在这般地步。
薛崇义在门口敲了门,手刚放下,就有人在里面将门拉开。那人生得有几分的威武,一双大大的杏核眼,嘴唇丰厚,脸色微暗,见到薛崇义微微一笑,“薛兄怎么现在才来。”
薛崇义本就是忧心忡忡,这样私下里的会面也让他有些紧张,于是对开门的常宁伯扯扯嘴皮算是笑过了,进屋子里来,一眼就看到座位上的庄亲王。
仍旧是两位内侍,其中一个见到老夫人似是十分的熟络,上前请了安,便客气地道:“也没有什么事,只是皇太后交代下来,请武穆侯夫人进宫一趟,”说着转头看向旁边年轻的武穆侯夫人薛陶氏,“顺便给武穆侯带身换洗的衣服。”
现在这件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幸亏老臣陈染的儿子欠他一条人命,否则哪会让陈染无路可走投缳自尽,更不会有现在紧张的局面。
薛崇义一走,常宁伯将庄亲王送上王府派来的马车,自己又重新回了雅间。
容华转过头来,刚好和老夫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容华还没仔细思量老夫人目光中的含义,外面的李妈妈急匆匆地进来道:“宫里来人了。”
薛崇义仔细思量了一番,“儿子想过了,母亲进宫之后也不用说别的,只要为明睿辞去这个监察防务的差事,诰券的事也不必说,若是皇上想要收走,我们也无法阻拦。只盼着皇太后能替明睿说句话,让明睿跟着母亲回来,不管怎么样,人先保证了安全,其他事以后再说也不晚,”说完这些,薛崇义又深深地看向老夫人,“母亲,关键时刻不能再犹豫了,否则就要……悔之晚矣啊!”
庄亲王笑道:“从姑母那边我应该叫您一声哥哥才对。”
就算圣上一直没提立储之事,瞧这苗头庄亲王八九不离十将来要登大位的。
老夫人仔细思量,开口道:“好,我就想办法递牌子进宫去看皇太后。”
薛崇义故意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人,压低声音,“还有些话从宫里传出来。”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仿佛不知道该不该说。
最后几个字似是触动了老夫人,老夫人整个人顿时一抖。
薛夫人紧紧握着手帕,看到容华手指微微松了一些。昨晚容华和亦双陪着她说了好半天的话,到了晚间,容华又和亦双都住在了她屋里,以前是她一个人承受那么大的压力,现在明睿、亦双都长大了,还娶了容华回来,无论如何都应该不会比之前那件事糟糕。薛夫人心里叹口气,老夫人说的对,老的、少的都还没到惊慌的地步,她却……怎么说容华都是个孩子,应该由她来安慰才是。
薛明睿要炸这几年朝廷新建的大堤,他最是清楚这堤坝到底是怎么筑成的。用多少炸药能让这号称坚固无比、花费朝廷重金修筑的大堤一瞬间瓦解,薛明睿心里会没有思量?圣上会不过问?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贪墨的事想遮掩也遮掩不住。
薛崇义这才道:“有人说明睿已经被看押起来,朝里有不少陈染的学生,对陈染的死不依不饶,有人已经上折子定了明睿几大罪名,看皇上的意思,为了给勋贵们一个警示,少不了要定罪。”
众人皆是一惊,忙收拾衣装,老夫人在屋子里等,薛崇义带头迎了出去。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薛崇义知道里面厉害,经庄亲王这样一提醒,心中下定决心如何也不能原原本本说与老夫人听。
常宁伯推开门,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庄亲王请薛崇义坐下,外面的小厮进来给庄亲王、常宁伯、薛崇义倒上水,而后便躬身下去,随着脚步声越走越远,薛崇义问起正事来。
容华让香玉先回了老夫人,自己换了衣服带着春尧、锦秀往老夫人屋子里去。
听到这句话,容华不由地又抬起头仔细地看薛崇义,她怎么也没想到二叔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