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就是两团火,只需要一阵风,他们就会拥抱着燃烧。
我从床上醒来,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又很美的梦。现实是残酷的,那个背影给了我希望,也足够让我心神不宁。
现在是凌晨四点。睡多久我早已就不在意,只是醒来在大多数时候对我来说是阴森可怖的。我该去向何方?明天该去向何方?我连去哪里找林东南都不知道。
我感觉自己像一盏快要燃尽的枯灯,静静地在卧室等待即将降临的黎明。
我看看周围,觉得没什么人气,空空的卧室,空空的柜子,空空的床,空空的我。糟糕透顶。昨夜大抵是降温了,我拉开窗帘,外面不出所料一片漆黑,雾气爬上我的半边窗。此刻我房间里泄露的灯光,不知道在其他住户眼里,会不会是灯塔,漆黑的大海里的灯塔。
想到这,我把灯关掉,戴上耳机,打开音乐播放软件,挑了几首重金属摇滚和朋克,把声音调到很大,我希望这些美妙的音符可以占据我的听觉,占据我的大脑,好让我停止思考。
气温确实降低了,我打了个寒战,披了件衣服,就站在窗边。我用手在那片雾气的角落画了一个笑脸,两个点,一个倒下括弧。那笑脸看着我,我也看着它。
它的眼睛没有像网上的视频那样留下积蓄已久的眼泪,它静静地看着我,我也静静地,平静的冰面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在翻涌。我们俩默契地像是在为什么东西默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终于有些要亮的意愿,电话振动的声音刺破了这个平衡。
来电显示是“萧术”。
“景医生,乐安他状况很糟,希望你可以来帮帮他。”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沉稳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乐安已经不愿意来理疗室了吗?”我有些担忧,“专业的理疗室设备更齐全,环境也更适合做心理治疗。”
“唉……”电话那头传来长长一声叹息,我还是觉得冷冷的,“嗯,我想是的,乐安拒绝任何人接近他,我们做什么都起不到作用。所以,景医生,拜托你来我们家里帮帮他好吗,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在这待上一段时间,陪陪他,对他进行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我们希望他好起来,而他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依旧是不容置疑的语气,话是软的,语气还是硬的。
“好的,地址给我。”我是犹豫的,萧家在距离南城几百公里的盟城,距离边境线也就三十几公里。去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的家里工作,风险未免太大,但这孩子也确实让人担心。先前他和我说喜欢到南城来找我,每次治疗的效果都很可观,不过,他回家后一段时间状况就会很快恶化,我怀疑是他家里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他。
“景医生,我派车来接你吧,我们家比较难找。麻烦你了。”
“好,至少地址要给我一个。”我说。
“行。今天早上十点,工作室门口接你。”
“嗯,到时候见。”我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起身去洗澡。
雾气在浴室里弥漫,闷热的水汽,同我的心一样压抑。热水冲刷着我的身躯,一切都清晰了,又在顷刻间模糊,乱糟糟的。一股强烈的担忧在我心中升起:萧家为什么这么神秘?我甚至没法自己过去。乐安的心里状况,极其不寻常,我怀疑他受到过刺激,那究竟是什么刺激了他?盟县靠近边境,我怀疑萧家有见不得人的生意。如果萧家要掩饰的秘密是毒品,我要怎么办才能脱身。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必须要去,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如果萧家和毒品扯上关系,可能我离他们越近,越危险,我就离阿南越近。这些毒窝藏匿在靠近东南三角的边境地带,这些地区平静、秀美的皮囊下,隐匿着无数蠢蠢欲动的罪恶,这些恶魔会吃人。阿南牺牲的那天,他们打电话叫我过去,他们说爆炸地在松县郊区,同样是边境,距离盟县不过一百公里。
想到这我都被自己逗笑,不禁自嘲,我就是一个普通医生,连警察都不是,只身孤勇闯毒窝的戏码无疑是异想天开、以卵击石。不过,萧家有问题的直觉很强烈,林东南还活着的感觉也很强烈,我没法说服我自己不去试试。就算找不到他,就算什么也没得到,就算失去生命,为警方提供一些线索,也算是为了阿南的理想、我们的理想做了些事。
洗完澡,我看到手机里萧术发来的位置信息,是盟城郊区的一个地方,在地图上连地标都没有显示。
我翻了翻电话簿,上次接到这个电话是四年以前,如今,寻求他们的帮助是必要的。
这次没有回头路,我预感。
我按下了电话的拨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