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如此。”马围打量了一下,立即回道。“应该是当护城河来用的。”
“难得遇到一个知道整修河道的,却只是为了作护城河。”王五郎忍不住嘲笑。
“确实。”徐师仁瞅了眼周围的烟火,不由叹道。“这些立地的军阀,既不知制度,也不晓得律法,何况是民生?就桑干河两岸这片地,要是再能整备一些灌溉,便是哪里都比不上的乐土…可偏偏,只是修了护城河。”
“幽州城也修的坚实。”元宝存也眯眼道,却又来看没怎么说话的牛河,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牛督…牛公,敢问一句,若是有宗师在此立塔,果真能抵抗三位宗师或者一位大宗师吗?”
“按照道理是能勉强如此。”牛河的回复非常简单。
“按道理?”
“自然。”牛河正色道。“按照道理来算,这就好像一个没有修为的人对另一个没有修为之人一般,似乎应该是平手,但实际上大家都晓得,一个人对一个人,十之八九是能分出胜负的…有的人,一个能打十个,有的人连路边野狗都撕咬不开。”
这话通俗易懂,元宝存也恍然:“都是宗师,总有强弱,就好像凡人相对,也有强弱…那白总管既刺了一龙,又斩杀了两位宗师,是不是宗师里最强的?”
牛河摇摇头:“不晓得…”
“不是。”张行接口道,同时继续望着河对岸。“宗师里最强的应该是司马正,三娘屡屡不能胜他。”
众人明显一滞。
马周忍不住叹气:“东都…东都!”
很显然是意识到了日后进取东都的艰难。
“想东都太远了,抛开司马正,宗师里三娘应该算是高出一截的。”张行笑道。“不过,即便如此,她怕是也没有元大头领想的那个本事…按照三娘自己所言,她在东夷杀钱支德的时候,是诱对方离开草关后动的手,当时就晓得,若钱支德留在草关,她根本没有能力拿下对方,最多是靠杀戮关内低阶修行军官来消磨。”
元宝存连连颔首:“原来如此,不过到底是幸甚,魏文达被咱们直接在河间扑下来了。”
“崔傥还在。”马周皱眉提醒。
“马分管呀马分管。”元宝存捻须而笑。“我不晓得宗师,但却晓得崔傥…他这个人,在大魏压迫下忍了几十年,早就忍惯了、躲惯了,敢问他不能在清河立塔,如何在幽州立塔?要我说,现在去劝降,正是时机,便是不降,也十之八九能跑。而且,咱们是与他交过手的,他一个文修,便是真有万一与我们开战,也手段有限。”
很显然,元宝存是在一如既往的强调眼前幽州城军事威胁很小,应该以政治攻势为主。这当然是金玉良言,只不过只有以政治攻势为主,他这个入帮不过一两年的降人才能发挥作用也是实话。
回到眼前的正事,众人也能意识到元宝存的意思,但几位领兵的头领却都没有反驳的意思。
一则,大家早就得了张首席言语,晓得就是要靠着施压来摧毁幽州的坐地虎们,幽州城和罗术只是个把手,真正的仗已经打完了;
二则,如今看是看了,聊是聊了,但眼瞅着一直到桑干河畔都没有立足之地似乎也是真的,真就是一马平川…几个村寨也被烧了,总不能过河去立营吧?
过河就有合适的地方吗?
“河对岸有合适地方吗?”张行思索片刻,继续来问。
“有个地方,未必合适。”马围脱口道。“桑干河对岸上游,有一座渡口,唤作卢思渡,是顺着桑干河从晋北转运物资粮草的大渡,便是也烧了,必然也有像样的圩子…但那里距离幽州城也有二十里。”
众人愈发无话可说了。
“那就这样吧。”张行也没有再坚持。“秦宝…你带领踏白骑过桥绕城一周,以示威吓,没有什么意外,咱们就回去,劝降事宜明日再说。”
于是乎,众人都不再言语…也没什么好言语的,都只立在河堤上,望着踏白骑来看,然后很快就又面色古怪起来。
原来,秦宝一马当先过了幽州桥,居然便起了他那怪异的雷系真气,而随后两百多踏白骑也都纷纷随从,将真气释放起来,而真气联结一片,自然是以秦宝那黑光为底色。
威风自然是威风,但刚刚流传开的外号踏白骑怕是要改成蹈黑骑了。
再一想,更加觉得古怪,这外号刚刚起来了,首席竟不需要亲自领兵冲阵了。
河对岸,夕阳下,秦宝耀武扬威,中途甚至借着胯下龙驹往城墙上一腾,虽然没有越过那高达五丈高的城墙去杀戮,但只是凌空一显,却也足够骇人了。
而过了好一阵子,临到天黑前,秦宝方才重新从幽州桥上回来了…没办法,幽州城太大了,不带护城河,周长三十余里。好在全程幽州城八门紧闭,无一兵一卒出战,甚至都没有一支箭矢射下来,这才能畅通无阻。
且这类武装侦查肯定是有效果的,秦宝就带来了一个有趣的消息。
“城西北有一座破败废弃的外城?”张行蹙眉以对。
“是,两三里宽,四五里长。”秦宝脱口而出,顺便指了下方向。“我原本以为是缺少兵力,幽州城太大,不好守,就弃了…但路过才发现,城内建筑明显有些失修,应该是废弃已久,这委实奇怪。”
“那不是外城。”元宝存忽然插嘴解释。“秦大头领,恕我直言,那城内中心是否有一座大殿?”
“有。”秦宝干脆利索。
“回禀首席,那是宫城。”元宝存转身朝张行笑道。
“大魏五都,没有幽州吧?”张行自然不解。
“是东齐行宫。”元宝存再度解释。“唤作临桑宫,齐亡后,也就是这幽州桥建起来以后,一度改为黑帝观,然后曹彻在位时又改回行宫,但他从未来过…到了此时,自然荒废。”
“怪不得…”张首席这才恍然,复又来问秦宝。“能屯兵吗?”
其余人被这转折弄得目瞪口呆,元宝存更是惊愕,抢先来言:“首席何必冒险?大势已定,我们在笼火城安坐便可成事。”
张行不由来笑:“元公,我问你,若是大势已定,为什么到了行宫去屯驻就是冒险?”
元宝存一愣。
张行复又来问:“秦宝,城内如何?”
“乱做一团。”秦宝应声道。“中间几次踩着城墙看了下,明显在抓壮丁、封街道,有兵刃的军士很多,但大多没有对应的旗帜…其实,就连城墙上的旗帜也只是插在了南面。”
张行点点头,继续来问:“那能屯兵吗,临桑宫?”
“自然。”秦宝立即点头。“正经的宫城,如何不能屯?只是宫墙倒塌了几处,而且内接幽州城墙,从墙上可以直接跳下来,也能远远射箭。”
“那倒无妨,让他们一箭之地便是。”张行再来看还在发懵的元宝存。“元公…既是要压迫幽州城,逼迫幽州全州上下来降,是不是压得越紧越好?勒到脖子最好?”
元宝存被直接问道,想了一想,只能苦笑:“道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