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一日两点半钟,至春帆楼与伊藤会议。
李云:陆奥大臣今日身子如何?
伊云:稍好;本愿来此会议,佐藤医生戒其外出。
李云:佐藤今晨言及陆奥身子尚未全愈,不可以风。昨日我派经方至贵大臣处面谈各节,一一回告,贵大臣毫不放松,不肯稍让。
伊云:我早已说明,已让至尽头地步;主意已定,万不能改,我亦甚为可惜。
李云:现已奉旨,令本大臣酌量办理。此事难办已极,还请贵大臣替我酌量,我实在无法酌量!
伊云:我处境与中堂相似。
李云:尔在贵国所论各事,无人敢驳。
伊云:亦有被驳之时。
李云:总不若我在中国被人驳斥之甚。
伊云:我处境地,总不如中堂之易。中堂在中国位高望重,无人可能摇动;本国议院权重,我做事一有错失,即可被议。
李云:去岁满朝言路屡次参我,谓我与日本伊藤首相交好;所参甚是,今与尔议和立约,岂非交好之明证?
伊云:时势彼等不知,故参中堂;现在光景彼已明白,必深悔当日所参之非。
李云:如此凶狠条款,签押又必受骂;奈何?
伊云:任彼胡说。如此重任,彼亦担当不起,中国惟中堂一人能担此任!
李云:事后又将群起攻我。
伊云:说便宜话的人到处皆有,我之境地亦然。
李云:此固不论。我来议和,皇上令我酌定,如能将原约酌改数处,方可担此重任。请贵大臣替我细想,何处可以酌让?即如赔款、让地两端,总请少让,即可定议。
伊云:初时说明,万难少让。昨已告明伯行星使,已尽力让到尽头;不然,必须会议四、五次方能让到如此。我将中国情形细想,即减至无可再减地步。盖议和非若市井买卖,彼此争价,不成事体。
李云:前临别时请让五千万,当时贵大臣似有欲让之意;如能让此,全约可定。
伊云:如能少让,不必再提,业已让矣!
李云:五千万不能,让二千万可乎?现有新报一纸在此,内载明贵国兵费只用八千万;此说或不足为凭,然非无因。
伊取报纸细看。
答云:此新闻所说,全是与国家作对;万不可听!
李云:不必深论,但望减去若干亦好!
伊云:我国之费,多于此数。
李云:请让少许,即可定议;当电明国家志感。
伊云:如可稍让,尽已让出。
李云:贵国所得之地甚多,财源甚广;请从宽处着想,不必专顾目前!
伊云:所有财源皆未来事,不能划入现在赔款。
李云:财源甚多,利益甚溥。
伊云:将来开源之利,皆用在地面上,万无余款。
李云:财源不仅如此,必定兴旺。
伊云:欲开财源所费甚大。
李云:即以台湾而论,华人不善经营;有煤矿、有煤油、有金矿,如我为巡抚,必一一开办。
伊云:矿产一开,必以贱价售诸华人。
李云:华商不能白得。
伊云:未开之地必须经营,所费不赀。
李云:所费愈大,得利愈溥;何妨赔费略减若干,他日利源所补多矣。即我中国借债,亦稍容易。我在北京,洋人肯将台湾押借二千万金镑;后我东来,皆知日人强索台湾,此事即搁起不提。所押已如此之多,出卖则其价更巨。
伊云:中国财源甚大,借债不难。
李云:无论如何,总请再让数千万,不必如此口紧。
伊云:屡次说明,万万不能再让。
李云:又要赔钱、又要割地,双管齐下,出手太狠;使我太过不去。
伊云:此战后之约,非如平常交涉。
李云:讲和即当彼此相让,尔办事太狠、才干太大!
伊云:此非关办事之才,战后之效不得不尔;如与中堂比才,万不能及!
李云:赔款既不肯减,地可稍减乎?到底不能一毛不拔。
伊云:两件皆不能稍减;履次言朋,此系尽头地步,不能少改。
李云:我并非不定约,不过请略减,如能少减,即可定约。此亦贵大臣留别之情,将来回国,我可时常记及。
伊云:所减之数,即为留别之情;昨已告伯行星使,初约本不愿改,因念中堂多年交情,故减万万。
李云:如此口紧手辣,将来必当记及!
伊云:我与中堂交情最深,故已多让;国人必将骂我,我可担肩。请于停战期前速即定议;不然,索款更多,此乃举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