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安馀已经吓破了胆,彻底没有了侥幸心理,忙不迭点着头,口中发出含混的声音,依稀可以听出是在说“戴罪立功”。
其实他对河豚的毒素分布也没有那么明确。
此前下毒便是将河豚的内脏取出来,捣碎了混入食物之中。
而像刘据这般攥着河豚像榨汁一般将能挤出来的都挤出来喂给他吃,自然也是相同的道理,对他来说必是十死无生的结果。
“早知安馀巫师如此通情达理,我下手不就温柔些了么?”
刘据闻言终于放开了安馀,又将那条已经被他攥去了半条命的河豚扔回缸中,一边在安馀身上擦着手,一边川剧变脸般笑容和煦的道,
“来来来,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其实我也知道,安馀巫师自南越国而来,与霍嬗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完全没有毒害他的理由,定是受到了蛊惑与胁迫,才被迫牵扯进来。”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只要安馀巫师协助我揪出幕后主使,这件事也就过去了,我自会在我父皇面前保你,届时虽你不能继续留在我父皇身边伺候,但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以你的本事,换个地方依旧能够滋滋润润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也算有个善终不是?”
“咳咳!咳!”
安馀剧烈咳嗽着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又哪里敢在刘据面前坐下,只是浑身颤抖、面如土色的发出颤音,
“是是、殿下说的……咳咳……说的是。”
“这……”
霍光此刻虽然还未完全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也终于勉强看出了一些端倪。
敢情这两日发生的事,还真与这个南越国巫师有关!
再结合刘据此前的话,还有安馀对那条奇鱼的恐惧,不难教人联想到这种鱼体内含有剧毒……只是刘据又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这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出来的事么?
此时此刻。
刘据在霍光眼中,无疑比安馀和这件事的始末更加神秘,更令他好奇。
同样是人,他还比刘据多活了几年,与刘彻和朝中大臣的交往也更加频繁,为何就能有如此巨大的差距呢?
然而他当然不会知道。
河豚的出现对于刘据来说也是一个意外惊喜。
他必须得承认,在这之前是他将事情给想的有些复杂了,没料到真相竟是如此简单。
他之前私下拉拢李修善,今日又大张旗鼓的带着霍光一同来见安馀,皆是在假定很难查出那个宫人真正死因的前提下进行的布局,利用党争来获得更多有用的消息,同时离间安馀与幕后之人的关系,逼迫敌人主动露出马脚。
而如今见到河豚。
自然也就为刘据省下了不少力气,再在李修善那干齐地方士身上的布局也没有了必要,如今只需通过安馀全力探查幕后之人便是。 ……
“你是说……指使你的人,是齐国国相卜式?”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刘据立刻又蹙起了眉头,心中倍感意外。
这个答案的确大大出乎了刘据的意料。
如果此事和卜式存在直接关系的话,那么身为卜式的主子,不管齐王刘闳有没有参与其中,只怕就算浑身是嘴也很难洗清嫌疑。
刘据甚至有些怀疑,安馀现在是不是在胡乱攀咬,以此来扰乱他的视听,令他陷入两难之境,以此来保护真正的幕后之人。
刘据断然不会相信刘闳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个面容精致的弟弟,打小与他就有颇为深厚的感情。
后来被刘彻召回京城,也是对刘据言听计从,刘据还曾利用过他几次,让他给自己打配合糊弄刘彻。
再后来刘据又用手术救了他的命,按理说两人的兄弟情谊自然更加深厚……
最重要的是,刘据完全想不出刘闳这么做的理由。
如果如他方才所想,为的是离间刘彻与皇子之间的关系,刘闳自己本身就是皇子,这么做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而如果如霍光此前所想,为的是阻止刘彻成功借寿。
这似乎也完全不合情理。
因为要是为了这个目的,肯定还是应该命安馀在借寿仪式举行之前就动手,而不是等到借寿仪式办完之后。
何况这个借寿仪式虽是安馀进献给刘彻的,但依照安馀的说辞,就连这件事卜式也提前知道,并且予以了一些支持……若是此事与刘闳有关的话,岂不纯粹就是脱裤子放屁么?
所以。
这难道只是卜式的个人行为?
可卜式这么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在历史上,卜式因积极响应刘彻的政策捐赠家财助边起家,因此历任缑氏令、成皋令、齐王太傅,直至拜为齐国国相。
后来在征伐南越国的时候又上书请命率子从军,刘彻虽未派他去领兵打仗,但却将其立为典型,赐爵关内侯,拜为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