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长安不久,刘据就见到奉命前来迎接的苏文。
再由苏文在前面引着路,径直前往未央宫去向刘彻复命。
至于韩凌、迪丽拜尔这样的家眷,则暂时在郭振的带领下,回到博望苑稍事歇息,等待参加今晚刘彻在宫中设下的家宴性质的晚宴。
如此一路经过南司马门、端门、宣室殿,来到金马门前的时候。
苏文尚且什么都还没说,刘据便主动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金马门之后,便是温室殿、清凉殿、石渠阁等一众刘彻寝居的地方,虽然刘彻也时常在这里处理政事,但相比正式公开的宣室殿,这已经是未央宫的后宫部分了。
汉律规定,除了刘彻这个天子和卫子夫这个皇后之外,任何人不得乘坐车骑。
至于太后和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则居住在紧邻未央宫的长乐宫中,与这个规定并不冲突。
“殿下,陛下有令,特许殿下乘坐车骑进入宫中。”
苏文见状连忙走上前来躬身说道。
“我父皇如此善待我,我却不能不懂事,坏了我父皇的规矩,何况我尚且年轻,走着几步路累不着。”
刘据则笑呵呵的说了一句,而后自顾自的向金马门内走去。
“……”
望着刘据的背影,苏文迟疑了一下,赶忙又跟了上去。
仅是刘据脸上刚才露出的笑容和这么几句普普通通的话,已经令苏文对刘据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位太子殿下似乎变了。
他的笑容得体且谦逊,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的话语大方且明理,显出超越年龄的沉稳,每一个字都无懈可击。
苏文不由又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候,刘据与他“掏心窝子”的情景。
也不由想起刘据以“苏六”相协,逼他偷南越国进贡给刘彻的宝鼎香的情景。
那时他虽然也不敢轻视刘据,甚至心头还有一些畏惧,但是却也有一种在与一个混世顽童交往的感觉,心中始终有畏无敬。
而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的混世顽童。
无疑要比此前更加难以看透,更加难以琢磨。
亦是苏文这样的官场老狐狸最忌惮的存在,因为此前数十年的经历告诉他,这种不显山不漏水的人,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人。
“殿下这边请,陛下正在温室殿内等待。”
如此快步追上刘据,苏文一边说着话的同时,一边暗自观察着刘据。
时下刘据已经二十有四,面部线条比几年前离京时多了一些粗犷,也略微黑了一些,身材也高大了一些,估摸着已经超越了本就高大的刘彻。
而最大的改变,则是刘据身上散发出来的沉稳气质。
一个人是否沉稳,是多方面的综合体现,举手、投足、目光、表情、谈吐、甚至就连呼吸的节奏,都能够有所体现。
苏文是察言观色的佼佼者,此前又与刘据交往颇多,自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请,我父皇近些年身子骨还硬朗吧?”
刘据点了点头,顺口又问了一句。
“回殿下的话,陛下身子骨一向硬朗,加上近日又要举行封禅大典,又知殿下终于要回来了,正是临逢喜事精神爽,陛下更是气色红润、精神焕发。”
苏文又躬身答道。
这还是他头一回听到刘据关心刘彻的身体,这亦是一个巨大的转变,当然刘据也有可能是在旁敲侧击继位大统的时机。
苏文完全看不透刘据的心思,只能小心应对。
“这几年我不在父皇身边,多亏有苏侍郎悉心侍奉,这次回来我亦给苏侍郎带了些西域特产聊表谢意,不过尚需待送进宫来之后,由我父皇分配赏赐。”
刘据点了点头,笑容依旧和煦。
不过这次他所指的“西域特产”,肯定不是功绩,而是货真价实的西域土特产,毕竟这可是在刘彻脚下,刘据说了不算。
“殿下谬赞了,侍奉陛下本就是老奴的本分,安敢不尽忠职守。”
苏文赶忙谦虚的同时,心中又暗道了一声“滴水不漏”。
因为若是换做以前的刘据,他觉得刘据八成不会通过刘彻,便命人将礼物私下送去他府上……这对刘据这个时常令刘彻暴跳如雷的“逆子”来说,根本不就不值一提。
但现在的刘据,显然已经能够顾忌到方方面面。
光是送礼这一个举动,便已体现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