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帆舸翻白眼——路易斯的眼睛就像有吐真剂的魔力一样,他差点就把黑死战和灾祸合成第四支柱对应毁灭消亡的超模信息顺口说出来了。
路易斯继续笑眯眯地提问:“我刚才和你说,母亲的力量,是新生……你有没有考虑过,新生的事物是如何孕育的,它们的营养从何而来?”
母亲和孩子?无非是母体吸收外界的营养,然后母体将营养哺育给孩子。
如果这是诡秘世界,非凡特性定律告诉他非凡特性就那么多,不会增多也不会减少,不会产生新的,旧的也不会消亡,只会从一个事物转移给另一个。
如果上升到其他世界,那会是新事物和旧事物的此消彼长?
其他世界也会遵守什么能量或者质量守恒定律吗?
穆帆舸不知道,于是穆帆舸老实地顺着他的话题问:“从哪里来?”
路易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声音非常干净,像冬天深山里的泉水一样清冷,和他的小丑装扮完全挂不上钩。
“答案是,质和灵的此消彼长。”
穆帆舸眨眨眼睛,就差把我听不懂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质是物质,可以是土地,也可以是海水,是天空,而灵是有自我意识的生灵,一切的力量在质和灵之间流动,此消彼长,总量是一定的。”路易斯解释道。
穆帆舸点点头,作为一个有信息差的异世界学者,路易斯能想到这一层很了不起。
路易斯起身转了一圈,最终停下来,倚在阳台的围栏上,但骷髅城没有太阳,所以应该叫月台?
路易斯抬头望着天空,眼里带着忧郁的光:“我一直在思考,并且很好奇,母亲是怎么实现质和灵的转换的,我本以为这个过程会随着分裂所致的消亡而失传,直到今天,我跟着你们来到骷髅城,听到了艾茨米娅小姐的见解,我才明白……我不禁感叹,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
穆帆舸莫名感觉路易斯像个历尽沧桑的老人,在用看孩子出息了的眼神遥远地望着这个世界。
穆帆舸既不敢也不想去思考路易斯话中的深意。
当然,即使穆帆舸真的决定思考,也不一定能想到这些所谓的深意。
“我来这里已经很久了,对于这些世界的命运和挣扎,已是司空见惯……你想知道这些世界的结局是什么吗?”
这些世界?路易斯口中的来到这里,并不是指这个世界?
这些世界之外还有圈养这些世界的世界?
穆帆舸看着他。
那用夸张油彩遮住的面容拉出一抹狡黠的微笑,狭长的眼睛像阅读题里的鱼一样,闪着诡异的光。
他在用小丑的装扮掩盖什么?
穆帆舸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路易斯平静地说出了谜底:“其实没有那么复杂,等冒险家把所有奇美拉都杀死,母巢会将新的胚胎注入进来,他们会战胜冒险家,杀死冒险家,然后互相争斗……最后的胜利者将会破茧而出,这些孩子将成为母巢族群中的狩猎者和觅食者,为母巢搜寻更多的资源。”
穆帆舸想到了天使,母巢麾下的那些天使……所以古神最初吃的那些原料,是觅食采集来的资源,这些资源被古神消化,诞生了最初的巫师,和大量的奇美拉,冒险者将奇美拉的力量转化梳理为可利用的力量,然而这些成果,最终都会由母巢送进来的胚胎所接手,然后培养出一个受母巢控制的高序列非凡者。
这个世界的人们之所以能违背常理地维持表面的和谐,能齐心协力做同一件事,是因为他们做的事并不是好事,他们的行为,究其根本,其实是在破坏和分裂完整的事物。
这个世界就像一只结茧化蛹的毛虫,它的基因正驱使着它的崩解,它消化着幼虫时期吞吃下的一切物质,它消化着自己的器官,每一颗细胞都在努力地吸收营养,让自己变得更加无害、美味、易消化、有营养……但这些为繁衍准备的柔嫩浆液里无法生长出新的生命,不会有任何一只蝴蝶或者蛾子在里面孕育,然后破茧而出,它被终止在储备粮的这一阶段,它的未来就如同人工饲养的珠蚌,等待着人工置入的珠核,然后批量地生产珍珠:或者被杜鹃替换了鸟蛋的苇莺,穷尽精力和生命去哺育一只寄生种;哪怕有一个器官,有几个细胞意识到了这一切,那又能怎么样呢?它们能改变什么呢?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它是母巢圈养的牲畜,是母巢为自己的孩子豢养的储备粮。
穆帆舸又叹气:他再也不想吃蚕蛹了……
“你看起来很平静啊,真是出乎我的预料。”路易斯用赞许的眼神看着穆帆舸。
“那我应该怎么做?大喊大叫这不公平这不合理吗?”
穆帆舸的表情重归平静。
“我只负责打架,不负责拯救世界,也不负责嘴遁说服反派……”
穆帆舸依然在椅子上瘫成一团——这不能怪他,这一路上乱七八糟的冲击和反转太多了,他的精神现在完全紧绷不起来。
区区路易斯,不过是视角开的大了一点而已,不过是知道的稍微多了一点而已,还能给我整出什么活呢?
无所谓了,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我还以为你是会反抗命运的那种类型。”路易斯眯着眼睛微笑,眼睛和嘴一共咧开三条美丽的弧线。
穆帆舸回忆了一下自己简短的人生:“我…应该不会…也做不到……反抗命运吧……”
“不反抗命运好,我很喜欢你这样的,可以任由我安排摆弄。”
路易斯向穆帆舸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哦…对了!既然你是我的学生,我突然想起还没有给你拜师礼…”
穆帆舸麻木地起身跟过去,接过路易斯手心里的盒子。
再坏还能怎么样呢?
穆帆舸抱着这样的心态打开盒子。
……
盒子里是一枚圆角长方的牌子,米白色的,羊脂玉的质感,用金丝打着络子,下面垂着流苏。
有种异常的违和感。
这里是什么世界来着?
穆帆舸拿起拇指大的玉牌,正对着他的那一面是空白的,只有鱼鳞一样的祥云纹,另一面四周包裹着繁复的回字纹路,中央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福…生…玄…黄……”
穆帆舸的牙齿咬破了舌头。
再坏还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