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延绥镇乃至陕西三边的将门对于曹文诏的到来都是极不欢迎的,尤其是延绥镇的总兵、榆林将门子弟杜文焕心中最为不满。
杜文焕对朝廷从关宁镇调兵援剿心中非常不满,在杜文焕看来这是朝廷轻视延绥镇乃至整个陕西三边,朝廷这是认为陕西无人可用才从关宁镇调兵。
同时杜文焕从洪承畴平时的言行举止中也看出朝廷不仅是轻视延绥镇,同时也对延绥镇上上下下极为不信任。所以杜文焕对调曹文诏来陕援剿非常不满。
不过杜文焕心里也清楚为什么朝廷轻视延绥镇和不信任延绥镇,但这说到底还是朝廷对延绥镇的财政投入过少所导致的。
但凡朝廷能够给延绥镇的官兵足粮足饷,底下的官兵怎么可能私通王嘉胤,上面的将帅又怎么会搞出工不出力搞间接性的养寇自重呢?!
不过虽然杜文焕心中不满,但对此也不敢表露的太明显,毕竟如今的大明朝还没有武人跋扈的政治环境,依旧是文官老爷把丘八门压的死死的。
洪承畴领着杜文焕、曹文诏一伙人进入巡抚行辕议事厅看座设茶之后便开始讨论起正事来。
洪承畴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后语气平淡的问曹文诏道:“曹将军,不知你对王贼嘉胤怎么看?!”
说到这里洪承畴眼睛瞟了一眼坐在下手左一位置喝茶的杜文焕,然后又补了一句道:“有些将帅可对这个王嘉胤怕的很呐!好像这王贼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的!”
在一旁喝茶的杜文焕听到洪承畴话中提到“将帅”两个字便明白说的是谁,延绥镇就他这个总兵够资格称帅,洪承畴说的将帅肯定就是说他了。
杜文焕也知道洪承畴为什么说这话,就是前段时间与王嘉胤大战之时,杜文焕将王嘉胤杀的大败,本来当时是可以一鼓作气杀进府谷县城,但杜文焕最后关头却不愿意拿自己的家丁拼命,结果就这样让王嘉胤退回城中,丧失了击溃王嘉胤的机会。
对此洪承畴非常不满,当时就把杜文焕叫过来训斥了一顿,可这杜文焕却振振有词的说粮饷不济将士们不愿意卖命,如果强逼的话会闹出兵变来。
这当时本来是洪承畴训斥杜文焕,结果杜文焕反过来用兵变威胁洪承畴,搞的当时洪承畴十分的尴尬,抚帅因此闹别扭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杜文焕见洪承畴拿话点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继续喝茶。别看现在大明朝的政治环境依旧是文贵武贱,但作为榆林将门的杜文焕却是不怂洪承畴。
在杜文焕看来老子可不是那毫无根基的毛文龙,你洪承畴也不是袁崇焕,再说了那袁崇焕如今是什么下场?!你洪承畴想动老子就得考虑一下能不能承受袁崇焕那般的结局!
在一旁喝茶的曹文诏听到洪承畴这话之后看了一眼杜文焕,虽然曹文诏刚来延绥镇但也知道他的到来延绥将帅必然不怎么欢迎。
但曹文诏也明白他在陕西没有根基只有抱紧洪承畴这条大腿才能混下去,于是曹文诏放下茶杯起身对洪承畴抱拳行礼。
“抚军大人,依末将来看,这王贼也不过如此!若是抚军大人信得过末将,末将明日便愿提兵前去征讨王嘉胤,不割下王贼的人头,抚军大人就把末将给割下来!”
曹文诏这话肯定是在吹牛逼,洪承畴也知道他在吹牛逼,但洪承畴听着心里很高兴。
于是洪承畴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曹将军请坐!”
“曹将军有这份杀贼报国的心就行了,至于讨贼之事得从长计议万不可鲁莽行事!”
杜文焕一听洪承畴这话便阴阳怪气的补了一句:“中丞大人说的是,那李钊就是鲁莽行事结果叫王嘉胤给杀了,曹副将当引以为戒!”
杜文焕这话一出洪承畴和曹文诏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杜文焕这话暗戳戳的诅咒曹文诏兵败身死,一时之间让会场上的气氛有些尴尬。
此时的曹文诏心里已经将杜文焕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洪承畴心里对杜文焕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分,洪承畴心想现在老子还用你这块棺材板,等到那天本抚台不用你的时候,看本官如何炮制你!
不过此时两人心里都忍住了没有发作,杜文焕看着两人吃瘪的样子倒是有些得意起来,杜文焕心想你洪承畴别以为有了曹文诏就不把老子当回事,陕北这一片情况可复杂的很,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没了老子这个榆林将门扛把子镇着,不知道有多少官兵因为缺粮缺饷投贼!惹急了老子,老子鼓弄几场兵变给你们看看!
洪承畴虽然想着日后有机会再整杜文焕,但此时洪承畴明白还需要用到杜文焕,所以也不打算把杜文焕得罪的太死,于是笑着对杜文焕说道:“杜镇说的对,这用兵是当谨慎才行,万不可意气用事。”
一旁的曹文诏此时起身对洪承畴说道:“抚军大人,我部按兵部的命令本应在上月抵陕,可抚军大人让属下留在山西防贼,按规制抚军大人是否应把上月的粮饷给属下结了?!顺便再把这个月的粮饷一并给属下发了?!”
这啰里吧嗦了一大堆之后终于进入到了正题,曹文诏和其他的将帅一样,见了文官老爷第一件大事就是伸手要钱,毕竟这没钱的话怎么养兵呢?!
曹文诏这话一出杜文焕也看向洪承畴,今年从正月到如今的十月,这十个月中延绥镇的粮饷仅发了三个月的,而他的标营也只比其他各营多发两个月。
其实洪承畴和杜文焕的龃龉就在这个粮饷问题上面,但凡粮饷充足两人不会发生后续一系列的冲突。
洪承畴见两人的目光看过来摸了摸胡子笑着说道:“曹将军不用着急,这粮饷本院最迟这个月月底给你送过来!”
曹文诏听到这话整个人眼神都黯淡了下去,然后暗叹一声有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在曹文诏看来这话完全是在画大饼,这个月底拖下个月底是这些文官老爷们常用的手段,曹文诏带兵多年早就已经见惯了。
但在一旁的杜文焕却来了精神,因为杜文焕知道洪承畴既然说了月底有粮饷那肯定应该是有的。
在杜文焕看来这洪承畴虽然和他不对付,但是与洪承畴共事的这几个月他还没见洪承畴说瞎话骗人,要是真没有粮饷的话,洪承畴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杜文焕对于洪承畴的人品不怎么信任,但是对洪承畴的官品极为信任。
这边曹文诏坐在椅子上不说了,但杜文焕却来了精神,一听说有粮饷立马就起身向洪承畴表态。
“中丞大人,只要粮饷到位,属下立马带兵拔了府谷!”
洪承畴瞧着杜文焕这样心里是恶心的不行,不过这伸手不打笑脸人,洪承畴还是好声好气的说道:“杜镇能有如此雄心壮志自然是好,待粮饷到位之后杜镇可别又说什么士不用命的话来!”
“中丞放心!只要钱到位,谁敢不用命?!”
“如此甚好!”
接着洪承畴便与杜文焕、曹文诏两人商议如何攻下府谷剿灭王嘉胤,就在几人商谈之际,洪承畴的师爷悄悄来到他的耳边边上耳语了几句。
洪承畴听后立刻眉飞色舞心情大好!
于是洪承畴起身对两人说道:“杜镇、曹将军,榆林卫有公事等着本院去办,孤山堡这里就麻烦二位将军了,在本院回来之前还望两位将军能够同心协力勿使贼寇有机可乘!”
两人听后起身对洪承畴说道:“中丞大人且去,这里就交给属下了!”
洪承畴与两人交代完事情之后,洪承畴便率领一队抚标营兵返回榆林卫,而洪承畴返回榆林卫就是去为前线的官兵筹措粮饷。
洪承畴一路坐着马车返回榆林卫,在马车之后洪承畴问师爷道:“吴牲那边安排的怎么样?!没有怠慢吧?!”
师爷答道:“按照东家的吩咐,张道台亲自为那吴牲选定了一处上等宅院供其居住,每天光是伺候他的仆人丫鬟都有四五十名,一天的花费都超过了五十两银子!”
师爷说到这里补了一句道:“这些花费都是挂在巡抚衙门的账上,没有用东家的钱!”
听到这话洪承畴说道:“如今国步维艰,能替朝廷省一分是一分吧!用在吴牲身上的银两从我账上出一半吧!”
师爷听到这话有些为难的对洪承畴说道:“东家,这接待吴牲虽然用的银两确实超了标准,可大明朝上上下下都这样,学生还没听说过那个官员用自己的银子贴补呢!”
洪承畴听到师爷这话叹了口气道:“这些个官场陋规我岂能不知?!可如今前线急缺粮饷,我要是再这么干,下面的人有样学样,那这前线的粮饷该怎么办?!”
“现在这个要命的关头还学那些贪官污吏那必将国将不国!所以这廉洁还是得从我这个巡抚做起,不能叫下面的人有样学样!”
“学生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