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墙下的男子彬彬有礼,回以微笑,客气道:“萧兄留了消息给我,说九黎寨是个好地方,适合借宿。不过见寨主如此为难,想必是萧兄的消息留错了,叨扰了。”
妈了个……
烙寨主一阵头晕眼花,说出的话都在颤抖。
“留步……阁下留步。”
——————
萧砚在离开九黎寨后,仍然在思考他之前问烙申屠那个问题。
事实上,这个问题只是袁天罡那个游戏的验证之一。
所谓“人心”、“官、盗”之论,当然可以看做眼下情况,他和蚩梦几人行走于娆疆,是为盗。毒公控制的万毒窟,是为官,而整个娆疆,则为“民”,也就是那个“人心”。
在万毒窟的操纵下,人心势必是会跟随官走,“盗”便会无所遁形,在哪里都不受待见,且想要摆脱这一身份并不容易,就算救出蛊王都很可能改变不了现状,毒公掌控的万毒窟,如今已经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蛊王被救出来了又如何?还不是一个“盗”。
且放眼到更长的层面,在娆疆这个地界,娆民是官,中原人是盗,他萧砚、姬如雪是盗,所以蚩梦、尤川便也成了盗,故与整个娆疆都背道而驰。
那么在眼下之际,萧砚做的任何决定,都代表了中原的决定,代表中原插手娆疆事宜。这个局面看似好破,似乎只需杀了毒公就一了百了,但萧砚明白,有袁天罡在,杀不杀毒公却不是他能决定的。
别看萧砚这两年在修炼了九幽玄天神功后,内力突飞猛进,从曹州时的小天位一跃而至大天位初期,到现在不弱于冥帝、女帝,入魔后更是可以与耶律质舞来个五五开。
但真要论起来,他比起袁天罡还是大有差距,并且不知这个差距到底有多大,可能云泥之别?又或者非百十年不足以相较?都宛如一道天堑。
那么,既然这个一了百了的法子走不通,萧砚便只能另寻他法。施恩于九黎寨是一条路,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一样走不通,中原和娆疆积怨已久,其中又有毒公推波助澜,放出“枫叶之辱”这种传说,两者间的成见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消除的,更别提消除娆疆对于中原这个“盗”的形象。
这就是袁天罡的目的所在,他就是想看看萧砚会如何接下这个游戏。若是萧砚在娆疆继续大杀特杀,自然不能将“盗”的形象转换成“官”,娆疆人心亦会与他愈行愈远,成为毒公随意掌控的东西。
中原,早晚都会和娆疆接轨的,任由这么一个大患在西南,现在稳不住,今后就得花费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来平定。
尤其是积怨百年的娆疆,爆发起来可牵动整个蜀中和岭南,正所谓后世所言的“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后治”,套给娆疆亦是一样。在地域独立性下,娆疆诞生的文化独特性,足以和漠北一样,成为与中原抗衡的存在。
那么,若是能越早拔除一些种在娆疆的刺,便能越早将隐患扼杀于摇篮之中。
娆疆成为中原的心腹大患,都不是萧砚现在或将来想看到的事情。
这不是萧砚拒绝不了的游戏,他不接下去,袁天罡也会陪他玩下去,固然二人有约定,两年之内不会让不良人干涉萧砚所为,却没有约定,不会让别人干涉萧砚。
既然接不接都会由袁天罡来牵引毒公对他布下一场大局,那么萧砚何不主动接下?
走不走得出十万大山是一回事,游戏的输赢又是一回事,更别提输赢过后得到的奖品。
再说了,一条路走不通,总还有千条路,万条路。
登上高山之际,萧砚看了眼一直跟在队伍里的尤川,双手负于身后,眯了眯眼,走到蚩梦和姬如雪中间,俯瞰着山脚下的连绵毒瘴。
瘴气绵延无数里,直将整座山脚都笼罩在其间,浓郁程度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宛如一团绿色云海,翻滚在万毒窟的上空。
“这里,就是万毒窟啦!”
蚩梦叉着腰,口吻中不无得意:“穿过这片终年不散,触之即死的瘴气,就可以进入万毒窟。在娆疆,只有万毒窟的人从小经过毒药汤浸泡,才能够不受侵害,出入自如。外人想进万毒窟,要么会蛊术壁毒,或者带有之前提到的那个可避毒于方圆数丈之外的壁毒珠,这样嘛,才可以安然无恙的进去。”
姬如雪省视着下方的绿雾毒瘴,蹙了蹙眉:“就没有特别通道?”
“没有嘞。”蚩梦用手指抵着下巴苦苦思索了下,摇了摇头:“小锅锅想去南疆,也绕不开万毒窟,窝倒是可以教你们蛊术避毒,就怕你们觉得麻烦。”
萧砚思忖了下,只是折身:“去簋市子。”
再过几日就是春节,翻过年,就是开平四年,时间不等人。
他可以凭借剑意学习蛊术,速度不会慢,但姬如雪对于此道毫无根基,精通蛊术又需要经过一些非常残忍的手段,真要死磕这东西,恐怕最少要耗半个月时间在这里。
尤川踌躇了下,还是道:“簋市子那里,可能对于中原人的成见不会小,我和蚩梦又被万毒窟通缉,此去索求避毒珠,少不了麻烦。”
“无妨。”
萧砚只是笑着拍了拍尤川:“大不了硬抢便是。”
尤川有些错愕,锁眉不语,倒是蚩梦颇有些期待:“我早看簋市子那个筱翁不顺眼了,一整座簋市子都是他的,却抠搜的很,之前窝老爸想在他们那里购买一些中原的药材拿去救人,他都不愿意卖嘞!”
萧砚笑了笑,并没有答话,而是看着另一面没有瘴气的山脚。
天色并不美丽,阴云笼罩,看起来颇为阴沉,但山水明艳,山是山,水是水,合在一处,便成了山水俊秀,万里壮阔。
如此美景,他舍不得出剑。
却也不得不出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