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了……”
早已铺满素雪的伽耶寺高墙内,李星云浑身大汗,只着一身单衣便从雪堆中站起身来,空中大雪洋洋洒洒,落在他身上却仿佛似水遇火,触之即化。
所以从远处看李星云,便好似他掩在云雾中,周身水雾缭绕,在大雪中立着,颇有种奇异感。
“师哥,你不准偷懒!”
房门被推开,廊柱下走出一个俏尼姑来,素面朝天,面容却精致,正是已逐渐开始长开的陆林轩,不过她在寺庙内时常一身素衣尼姑帽的打扮,远远看着浑似一个小尼姑,只有走近了才能辨出她脸颊旁的鬓发。
陆林轩板着脸,就如一个监视学生的先生一般,凶巴巴盯着李星云:“慧觉大师说过了,你在雪日里修炼事半功倍,不可懈怠!”
“切,那个老秃驴的话也只有你当真。”
李星云嘴里没有好话,一边自顾自的将自己从雪堆里拔出来,行走间大步流星,在雪地里淌出一条小路,同时道:“这老秃驴,分明就是想折磨小爷!本来修这龙象般若功就煎熬,修炼的时候还要淋雪,冰火两重天啊师妹,不成不成,我要进四谛法洞……”
陆林轩蹙着眉,跑到李星云身前,抬起手臂阻拦:“不行,这个月你已经去了三次了,慧觉大师说……”
“慧觉大师、慧觉大师,你怎么这般听他的话?”李星云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有没有搞错,我才是你师哥!”
“哼!”陆林轩寸步不让,这小半年来她已经将乌柳心诀融会贯通,配合阳叔子传授给她的青莲剑歌,威力大增,还真不怕李星云欺负她。
虽然说起来,给李星云十个胆子也不敢欺负陆林轩便是。
“师妹、好师妹!”李星云无奈了,按着陆林轩的两边肩膀,好言相劝道:“你没练这龙象般若功,不知道这东西的邪门之处,你别看我跨进第一层只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可这是外功,不是跨进门就能马上融会贯通的。
外功,讲究的就是一个循序渐进,这门功法虽说是个人都能练,可越往后练就越难,第一层我虽然只用了四个月,可想进第二层,起码也需要一年有余!不进第二层,就闯不过四谛法洞,这般耗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救师父?!”
“师哥!”
陆林轩见李星云越说越急,越急越躁,便提高了声音来劝他:“可慧觉大师也说了,这密宗功法想要入门,只能潜心修炼,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师父以前也教导过我们的啊。你不要心急,四谛法洞我们都进去过,不是实力越强就可以闯过的,你不要这么勉强自己,每次进去都落得个伤痕累累,我实在是……”
“别说了。”李星云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甩开陆林轩的手,仍是强自要向外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越发容易急躁,常常心神不定,闲着没事就想往四谛法洞跑,似乎那里有一股魔力在吸引着他,可每次进去出来,脑子里对于那里的记忆就变成一片模糊。
正是这样,他反而愈发认为慧觉口中所谓的达摩院禁地,也就是那四谛法洞真是一个妙处,在里面修炼龙象般若功才是真正的事半功倍,怎么也比在这里淋雪来的妙。
陆林轩这小妮子,头发长见识短,他懒得与她计较,无非是看慧觉实力高看不起他这个师兄罢了,等他实力强大了,看他不把慧觉那厮揍出屎来。
陆林轩见阻拦李星云不成,干脆急的一跺脚,要和李星云一同去四谛法洞。
李星云半点不在意,只是悠哉游哉的将双手托在脑后,一身僧衣却没有僧人像,浑如一个来此游山玩水的世家公子。
不过等他们出了庭院,却正见一个银发青年等在后山木亭内,其一袭白衫,在雪日里还配了件貂绒大氅,加之相貌英俊,此时手持一个“文”字折扇放眼观景,远远观之,端是一个文质彬彬,风流倜傥的美男子。
李星云看见此人,先是下意识瞥了眼陆林轩,见后者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后,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这不能怪他,实在是被慧觉那厮搞出了心理阴影,单说容貌,慧觉这个看不出年龄的老东西真是丰神如玉,若非顶着一个光头,李星云还真认为那厮在相貌上可以与他一较高下,这也是他觉得陆林轩之所以相信慧觉的原因所在。
而这个两月前在山脚下偶然在酒肆里遇见的银发青年,也着实是有个人样,是李星云认为这世间可以在相貌上威胁到自己的人之一,不可不防。
其实按照李星云对自家小师妹的了解,倒也不至于如此,毕竟陆林轩从小就生长在青城山上,心思很单纯,对于男女之间的交往更是只停留于李星云,还不至于因为一个白毛就动了少女心思,青梅竹马这说法,当闹着玩呢。
他防的是那个白毛。
两月前,李星云在将龙泉剑决练入门后,颇懈怠了几日,便馋了起来,瞒着陆林轩和寺中僧人偷偷溜出了寺庙一趟,去山脚下买了几坛酒水喝。
一来二去下,就知道了这个常常在山下庄子里买醉的大家公子,据店家说其就是太原人,家底看样子颇厚,就是酒品不好,时常喝醉了发酒疯,好在赊账的酒钱从不拖欠,往往第二日就遣人来付了钱。
这对于当初离开青城山半点钱财没带的李星云来说,当然活脱脱就是一个大财主,故有心结识了这家伙,岂料二人志(臭)同(味)道(相)合(投),都是上了酒桌就不认人的主,天南地北什么都能吹。
两人在酒桌上聊哪里的酒最烈,哪里的姑娘最美,讨论胭脂评上的哪位上榜娘子最名副其实,几坛酒下肚,不仅让这厮包了李星云赊欠的所有酒钱,更是脑袋一热,非要拉着李星云拜把子,当然二人最终有没有拜成,就有些记不大清了。
而后你来我往,李星云便将在伽耶寺达摩院内修行的事情告诉了这厮,毕竟他老是偷下山也不是个事,遂让那银发青年在上山拜访时,偷偷带几坛酒上来。
岂料这厮一见到陆林轩,就开始心猿意马起来,几杯酒下肚,更是猪哥模样暴露无遗,一个劲的向李星云追问陆林轩的家世。
刚开始,李星云还没当回事,自家小师妹哪里会看得上这种登徒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反而是慧觉这种得道高僧,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最是吸引小姑娘。
谁知这厮从此之后常常借香客之名登山烧香,还借此捐了不少香火钱,上至佛堂主持,下至寺庙小僧,各个关系都处的极好,在陆林轩面前也没了那副登徒子的样子,酒不喝了,荤话不讲了,只上山与住持讨论佛法,样子装的极像,差点将李星云都骗了过去,更别说不知情的陆林轩了。
故此,李星云如临大敌,更是立下了防火防盗防白毛的基本准则,什么狗屁酒友,就是一个想拐他小师妹的白毛!
引狼入室,悔不当初啊。
“李兄!”
木亭内的银发青年远远观见李星云二人,面上一喜,倏的收起折扇,大步迎出来,临近了,才客客气气对着陆林轩一抱拳:“陆姑娘今日不曾闭关?”
“张公子这是……”陆林轩好奇询问。
“理他作甚,准又是偷摸跑出城来找酒喝。”李星云嗤笑一声,斜眼看着那人,道:“进寺不过只是找借口吧?张子凡,要不要我把你的光彩事迹给师妹说道说道?”
“李兄说笑了!”张子凡急忙出声,作势对着李星云眨了眨眼。
李星云却只是冷冷一笑,站在陆林轩身后竖起三根手指。
张子凡颇有些肉疼,却见李星云已将三根手指换成四根,便只好立刻微不可察点头,唯恐李星云这家伙再坐地涨价。
四坛乌梅酿,纵使是他,也是攒了好些年,毕竟这酒可不是想买就买得到的,可大有来历。
“陆姑娘难道不知道吗,小生前几日听主持说过,伽耶寺后山赏雪最是怡情,不可不观,这才相约李兄于此……”
“你过来。”李星云懒得看张子凡在那和自己的小师妹寒暄,一把架住张子凡的脖子就将其拉扯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