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扁了扁嘴巴,带着小丫鬟退到了东厢房门口。
穆旭东关好房门回去,却见秦栩已经醒了。
她这一觉睡得太沉太久,醒来后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看见由远及近走到床边的穆旭东,才渐渐明白今天是自己新婚后的第一日。
“……什么时辰了?!”虽然日光被厚厚的窗户纸隔了一下,又被大红帐幔隔开,并不刺目耀眼,但秦栩还是慌了——
新婚后头一天就睡到日上三竿,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还早呢。”穆旭东把人按进被子里,“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先喝点水?”
“还早?”秦栩一心想着挽回一下自己的名声,想要挣扎着起身,无奈腰肢酸软无力,起了一半又趴回去。
“先喝口水。昨晚的鱼汤还在小炉子上温着,要不要喝一点?”
秦栩喝了两口水,精神又恢复不少,执着地问:“我问你,什么时辰了?”
“大概……巳时了吧……”穆旭东看他的王妃真的生气了,也不敢扯谎。
“巳时?!”秦栩绝望地躺了回去——这名声不要也罢!干脆破罐子破摔吧……嗯,装病也好。
穆旭东用手指勾缠着她的青丝,送到嘴边吻了吻,低声问:“叫丫鬟们进来伺候你梳洗,或者咱们先用饭?吃饱了再继续睡。”
“你……”秦栩推开身上的被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叫画眉和弄墨进来!我要梳妆!”
“好。”穆旭东低笑一声,起身去唤丫头们进来伺候。
换衣服的时候,画眉看见秦栩脖子上的红印子,忙拿了一条白狐风领要给她系上。
“这屋里暖的很,何必用这个?”秦栩抬手阻止。
画眉想了想,便把交领短襦换成了立领长襦,好歹遮住那令人遐想的红印子。
“你们也真是的……都这个时辰了也不叫我。”秦栩毫无底气地低声埋怨。
弄墨心虚的给秦栩找借口:“姑娘昨儿累坏了,何况这老王爷和老王妃已经不在,府中也不需要给长辈敬茶,起那么早做什么?”
“怎么没有长辈?安和大长公主和琅月郡主不是来主婚呢吗?这新婚第二日我不该给大长公主请安?”
画眉忙回道:“大长公主一早便带着郡主告辞回京了。留下书信说,正旦大朝会的时候,请姑娘进京叙旧呢。”
“……”秦栩一听这话,立刻觉得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长辈……对了!梁姐姐!她昨晚半夜赶过来的,说是今早见过我就回西川,可我睡到这个时辰……”
穆旭东看着丫鬟把早饭摆上桌,他自盛了一碗红枣莲芡粥吹着热气,听秦栩这话,忙回头劝道:“放心,大姐用过午饭才走呢。”
秦栩看着画眉又选了一支赤金凤钗往自己头上戴,忙说:“好了,不要戴这个,压得脖子疼。”
“姑娘可是新婚呢,这头上太素了可不好。”画眉放下凤钗,又选了一个赤金镶红宝的牡丹花钿。
秦栩看着这华丽的配色,叹了口气说:“你还是换那支钗子吧。”
梳妆后,秦栩匆忙吃了点粥,便往穆鸾歌院子里来。
梁寒玉正同她说话儿,见了秦栩,便笑着打趣:“这新娘子可真是美若天仙!阿朝那臭小子可是有福气了。”
“姐姐打趣我!”秦栩笑着向二人行礼。
“打趣是有,艳羡也是真的。”梁寒玉握着秦栩的手,“祝贺妹妹新婚,愿你跟阿朝齐眉白首,同心到老。”
“嗯,谢谢大姐。”秦栩再次福身。
穆旭东随后进来,向两位姐姐行礼。
梁寒玉拉着秦栩的手说:“我昨日半夜才到,不好搅扰了你们的良辰,今日与你们道个别就得回西川去了。白萧夜回来了,他的几千步兵经过一番历练,比之前更强。有他跟你配合,北疆暂时无忧了。”
“大姐这阵子帮了我的大忙,弟弟感激不尽。”穆旭东向梁寒玉深施一礼。
“都是为国尽忠的事,何必啰嗦这些。”梁寒玉抬了抬手,又对穆鸾歌说:“咱们人逢喜事,今儿要好好地喝一杯才行。”
穆鸾歌身体里的毒除尽,又恰逢喜事,整个人宛若新生,忙笑道:“都准备好了。大姐这边请。”
这日,四人一起开怀畅饮。梁寒玉酒量极好,把穆鸾歌和秦栩都喝倒了,临行时只有穆旭东送她至荥州城外。
穆旭东抱得美人归,便想让身边所有的人都幸福,看着梁寒玉高瘦的身形,他低声劝道:“人生如逆旅,大哥已经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大姐若是有合适同行的人……”
梁寒玉抬手制止了穆旭东没说完的话:“除了振东,这世上再无合适我的人。你们多保重,我走了。”
穆旭东看着梁寒玉飒爽的身影消失在黄尘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秦栩以为自己会在荥州常住,但三日回门后,穆旭东却对秦隽清夫妇说,他要带秦栩去绥宁城长住。
罗琉纾一听这话,忙起身去叫人收拾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又给秦栩收拾了两车。
趁人不在的时候,秦栩悄悄地拧了穆旭东一把,啐道:“你早说我们要去绥宁城,母亲也不至于叫人把东西都送去荥州帅府。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来打劫的。”
穆旭东无奈地笑道:“岳母大人心疼咱们,这还不好?其实绥宁城那边我都安排妥当了。但她不放心,我有什么办法?”
秦隽清从旁边看着这对新婚小夫妻关系融洽,自然安心,放下家事,他又跟穆旭东商议黎东百姓以及粮草的事情。
待秦栩随穆旭东离开雍乐郡之后,秦隽清便关起门来给皇上写奏折,把黎东的各项事宜都上奏清楚。
秋收冬藏。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一切都蛰伏着,静待来年。
秦栩跟穆旭东先过沧郡,去鸣沙关见白萧夜。
御赐的大马车被画眉弄墨精心收拾过,舒适的很,秦栩抱着手炉裹着狐裘靠在软枕上,迷迷糊糊地问:“这位白将军……去沙北跑了一圈儿又回来,朝廷就什么都没说?”
“他绘制了一份沙北六部舆图,详细的标注了每条河每道山,十分详尽。我将此事呈报给圣上,圣上便回了四个字:功过相抵。”
秦栩认真想了想,叹道:“军粮案在先,是朝廷处事不公薄待了他,他叛国只是虚晃一枪,舆图和敌情却都是实打实的功劳,这样算下来,他有点惨。”
穆旭东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谁能跟朝廷算清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