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栩上了马车后,把怀里的手炉拿出来添了一块银雪炭。看着旧炭的微光渐渐烤红了新炭,她刚把手炉的盖子扣上,手炉便被穆旭东拿了过去。
“仔细烫着手。”穆旭东把手炉的盖子旋转扣住,又用棉帕包好,放回她手中,“以后这种事不要自己做。”
秦栩飞了某人一记白眼:“煎药煮汤,我什么没做过?还差这点小事?”
“……”穆旭东明白她这是说自己中七杀散那次,一时心疼又心虚,竟不知说什么好。
秦栩看某人变成了木头,便没好气的说:“你不是有马车了么?回你自己车上去,我要睡会儿。”
“我不喜欢那车里的熏香。”穆旭东把面前的小方桌往外推了两尺,弯腰把坐塌的下一层抽出来,窄榻立刻加宽一倍。
“你去外面坐。”秦栩冷着脸赶人。
穆旭东拿了个软垫放在自己腿上,又抬手扶着秦栩的肩膀让她枕上,方说:“我有话跟你说。”
“你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昨天在郡主墓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好了。”
秦栩的身子僵了一下,默默地等着他的答案。
“你我第一次相识,便是在余家门口,你去参加丧礼,我去退婚。在那之前,我们从未见过。所以,我自始至终爱上的是现在的你。”
自始至终……
爱上……
现在的你……
这几个词在秦栩的耳边反复循环,最后合在一起变成一记重锤,把她的心防一锤击碎。
穆旭东宽大温热的手掌握着她的手,继续说道:“至于余家……我想,从我们一起查孙茂润的事情开始,目标就是一致的。”
是的,余时飞为了权势地位和财富,什么都豁的出去,如今看来,燕氏的命都是他害的。
身为人女她不能亲手弑父,但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顺手把那些帮凶都送去黄泉路,是她必须做的事情。至于余时飞……
她能做到不杀算是仁至义尽,他恶事做尽,遭到反噬也是天经地义。
穆旭东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秦栩说什么,低头看时,但见她合着秀目已经睡着了。
清浅悠长的呼吸宛若三月春风般拂在他的膝头,让杀人如麻的荣靖王心头生出一种名叫静好的感觉来。
“我的栩栩啊……”穆旭东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把手掌垫进她的脖颈后,轻轻地把人抱起来,让她以更舒服的姿势,枕着自己的臂弯沉睡。
冬雨把元祚马车上吃喝的东西都收拾过来,一上车便见了这副情景,什么也没说,把东西放下就下车了。
“冬雨姐姐,你怎么下来了?”徐灏纳闷地问。
“下山。”冬雨没回答徐灏的问题,而是叮嘱他:“让马车走慢点,我家姑娘睡着了,不许颠簸。”
徐灏得意一笑:“放心,这里是皇家寺院,门前道路每年都花大笔银子修整,平稳得很,想颠都颠不起来。”
你知道个屁!冬雨斜了徐灏一记白眼,自己去马车另一边的车辕上坐好。
至于元祚那辆御用过的马车,只得一个车夫驾车,缓缓地跟在后面。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马不停蹄的相遇和告别。
秦栩和穆旭东日夜兼程回京,只在望凤山坡的小破屋里坐了一晚,第二天中午便离京,踏上了去黎东的官道。
秦栩枕在穆旭东的怀里黑甜一觉,连个梦都没做。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怀中手炉里的炭火早就灭了,但却丝毫不觉得冷。
她一醒,穆旭东便察觉到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轻声问:“醒了?”
“唔……你怎么知道……”马车里乌漆嘛黑的,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感觉。”穆旭东轻轻地扣了扣车板。
车外传来徐灏的声音:“王爷,王妃醒了吗?”
什么王妃?谁是王妃?哪有王妃?!
秦栩羞恼,挣扎着要从某人的怀里坐起来。
“嗯。”穆旭东直接抱着怀里人下车。
秦栩这才发现原来马车停在一个客栈的院子里。客栈生意不好,但各处的灯笼都亮着,把院子里一棵百年老梅照成了玉树琼枝。
穆旭东抱着秦栩进屋,直接把人放到榻上,屋子里温暖如春,一只兰花瓷钵盂里的水仙开得灿烂。穆旭东捏了捏秦栩的手问:“冷不冷?要不要叫他们再添两个火盆?”
“不冷。”秦栩扫了某人一记白眼,“这还冷?马车里不该冻成冰坨了么?”
穆旭东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面颊,轻叹道:“我看你脸色不好。这几日太辛苦了,这家客栈清净,我们多住一天再走。”
秦栩的确是不舒服,但每月一次的这种不舒服却不好跟个男人说,于是推开某人的手说:“你出去,叫冬雨进来。”
穆旭东轻笑着捏住对开自己的素手,问:“怎么,夫君还比不上一个侍女?”
秦栩登时羞红了脸,一巴掌拍开某人:“夫什么君?成亲了吗?拜堂了吗?这才到哪儿呢就胡说八道。”
“还要再等十七天,我便可以八抬大轿迎你进门了。”穆旭东按了按秦栩的头顶,方转身出去。
冬雨拎着两个大包袱进来,借着烛光细看秦栩的脸色,笑道:“刚才姑娘睡醒的时候脸色苍白地很,这会儿倒是红润起来了。”
“拿一套贴身的衣服给我,我怕是……”
冬雨立刻明白过来:“奴婢算着日子也该到了。姑娘莫急……”说着,她立刻解开包袱给秦栩找衣服。
原本以为只是寻常的不舒服,然而半夜时秦栩的小腹疼到难以忍受,不得不叫醒冬雨。
冬雨端着蜡烛凑近,便见秦栩脸色苍白,额头的汗打湿了发丝,顿时慌了手脚,一边朝外面喊着王爷!快来!一边放下灯烛去摸秦栩的额头,颤声问:“姑娘这是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