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齐鲁隐士廉复便是死后得李格非撰写【廉先生序】一文,得历代骚客儒生关注甚至尊崇,更能名传后世。
所以李清照借着李格非的名头,自己又有【木兰姬】的身份作里子,不但在齐州上下往来交通畅通无碍,更能探听得许多天下大事。
比如程之邵的死讯,虽然传达到齐州已是其死后一个多月的事情。
顺便说一句,在大宋但凡有朝臣名士身故,朝廷大都会明发邸报告知于天下。
对于苏程两家的恩怨,基本上是个苏门子弟都很清楚。毕竟一直以来,程氏兄弟大都充当着打压攻讦苏轼及其门人子弟的急先锋。
虽然近两年程之才算是与苏轼一笑泯恩仇了,可苏门子对对程氏兄弟的感官依然是以负面居多。
伴随着程之邵的死讯,还有数位苏门学士或失踪,或身故的小道消息。
就算只是尚未获得验证的小道消息,却也足以让李格非每每悲痛欲,以至于李清照后来都有点害怕出门去探听消息了。
当然,李清照心里最挂念的还是叔父晁补之,这倒不是李清照对晁补之情有独钟,关键在于晁补之是陈珅与李清照婚约的证婚人。
大宋女子一般十六七岁就该出嫁了,算起来李清照此时却已是二十岁的“老姑娘”,眼瞅着出嫁之期遥遥,小娘子如何不心焦。
有一天,李清照照例去齐州城外的妙谛庵参加集会,只一入内,就发现些个相熟的娘子都拿奇怪的眼神看她,一种充满了怜悯和同情的眼神。
李清照心下不由生出些不详的预感,便寻得最相熟的廉氏女郎问道:“廉家阿姊,妾见诸人皆拿冷眼觑我。可是我做得甚无状耶?”
廉氏女郎面带些悲切,却强挤笑脸道:“阿宝休得多疑,非是她等觑你,乃是有一桩消息关系阿宝至亲,只恐你知晓了哀伤过度,故而生些怜悯之意。”
李清照心中不由一个咯噔,这些时日以来,她接到了太多不幸的消息,只却从无一次像今日这般庄重。
李清照面色苍白的说道:“叵耐妾还有些心气儿,无管甚不幸噩耗,我自受之矣。廉家阿姊,休得卖关子,且与我说便是!”
廉家女郎悲语道:“阿宝,昨日黄州传来消息,言令尊李老大人不幸病故,令弟李迒失踪。”
廉家女郎说完,本待要安慰一下突闻噩耗的李清照,不想李清照面上却毫无悲伤之色,反而露出些奇怪的笑容来。
廉家女郎见此,却是大吃一惊,她以为李清照悲伤过度得了失心疯,却大哭道:“阿宝,你若伤心哭出来便是,如何迷失了心智耶!”
李清照笑嘻嘻的说道:“廉家阿姊且宽心,非是妾失了心智,实则黄州传讯乃虚假之言也。”
廉家女郎收住泪水,一脸鼻涕的问道:“阿宝如何确信黄州来讯虚假?”
李清照低声道:“我阿耶一直都在本处隐居,由妾悉心照料,如何能在黄州病逝焉?!”
廉家女郎更是吃惊,忍不住叫道:“李相公不是被官家贬放黄州为官么,如何在此隐居?”
李清照露出些苦笑,道:“其中内情颇为复杂,便妾也说不清楚,实一言难尽也!”
廉家女郎安定了些心神,却才道:“往日拙等不知李相公所在,故不曾拜见,已是失礼至极。今既闻老相公之所在,吾当归家告知高堂,来日登门叩拜也!”
李清照忙道:“阿姊切不可张扬我阿耶之踪迹。阿耶弃官隐迹于此,虽然其中多有不可抗力之因,但总归与朝廷有些妨碍。些个谄媚之吏僚若知了,说不得便要拿阿耶向当朝权贵献媚矣。”
廉家女郎顿时恍然,随后二人相约言语,与别个多言黄州讯息乃伪报,只不曾提得李格非所在。
集会罢后不久,廉氏女郎便引归家告知父亲廉宗师(这个名字可真大气)有关李格非的消息。
傍晚廉宗师便携带长子廉理,并廉氏女郎,三人悄然私访李家老宅。
有道是,当一个秘密被第三个人知道以后,基本上所有的人就都知道这个秘密了。
不知怎的,李格非隐居齐州李家老宅的秘密,便在齐州诸多士子文人当中传播开来了。
由是前来登门拜访李格非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不过为了那个近乎有名无实的遮掩,他等大都选择在黄昏或者深夜时分上门,以至于李家父女两个几乎都变成了昼伏夜出的夜猫子。
当然,对于发生在李家的异动,齐州官员自然不会毫无所觉,其中亦不乏想拿李格非作伐,讨好当今官家和权相蔡京的幸进之辈。
只不过这些官员很快就发现,他们的政令和信使竟出不得齐州府衙一步。
但有信使携带检举信件往汴梁去的,第二天信使一定会被打断一条腿,并扒光了衣衫丢在府衙门口,而旁边还会有一小堆信件烧毁后的灰烬。
便有官员点选衙役捕快强行搜捕行凶者,乃至去李家抓捕李格非。这些个捕快衙役前脚刚出府衙,后脚就会被人打闷棍,然后捆起来丢到无人处,一天一夜后才被放归,期间不得饥食渴饮。
一开始齐州官府还觉得被无名挑衅,岂能就此善罢甘休,甚至还要调本地兵马提辖来助阵。
只是待得三五次循环下来,上官还不觉得如何,下边的兵卒衙役却先怯了,但得受了上令,出门便开始磨洋工,谁个也不敢真正任事。
几番搓磨之后,齐州官员终于认清了形势,齐州知州于夜间微服私访李家,与李格非面见赔罪,双方友好交谈并达成了一致共识。
自此以后,李格非却可以在不过分张扬的情况下于齐州访友游乐了。
正所谓好事成双,李格非刚刚得了自由,传言中失踪加病故的同窗好友张耒、李禧竟突然出现在齐州,且摆开了架势和门面,大马金刀的登门递帖拜访。
只这一招却把刚刚从李家离开没几天的齐州知州骇得又惊又怒。
直娘贼!洒家刚与你个老泼才约定了规矩不可张扬过甚,叵耐厮们反手就将洒家的话当个屁放了!简直太不把本官的面子放在眼里了!
此叔可忍婶不可忍!
齐州知州当即就要唤佐官召集衙役帮闲,只待他喊了一嗓子之后,却又泄了气一般的放弃了。
没办法,若他有能力拿捏那几个元祐党人余孽,前几日何至于上门给那李文叔低伏作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