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得便是兄弟反目,同室操戈了。
而这也是徐京连夜来见贾敢的原因。徐京道:“贾敢兄弟若信得过俺,俺愿代兄弟暂时执掌敢字营,必使一众兄弟不致没了下场!”
贾敢道:“俺如何信不过徐京哥哥!只哥哥掌了俺敢字营,汝那斥候营却如何处置?须知王相公(王厚)绝不会许你一人执掌两营人马。”
徐京道:“此事却好办!俺妻弟李从吉亦多有战功,刺探寻踪的本事更胜于俺,正好作得斥候营正将统领。”
贾敢喜道:“如此却好!”
当下二人又分说的些话,便自散了去。
翌日,众众将齐聚大帐,与王厚见礼,却独不见贾敢踪迹。
尔后着人找寻,只寻得贾敢兵牌鱼符,并些个文书等,且有一封书信具留众人。
贾敢书信中言称,自己身负兄仇,终不得释怀,又恐因此坏了众兄弟前程,损了义气,故挂印自辞,从此与众兄弟相忘于江湖。只他挂念手下一众出生入死的下属,恐为人迫害,欲托营事于徐京哥哥,希望其他兄弟能够成全。
王焕等人阅罢书信却都纷然,王厚却自感叹那厮端底好算计,竟使得以退为进的好计,以一己之力为镇南义军解了来自朝廷的压力。
实际上贾敢出走并不算甚大事,关键是他这种牺牲自己前途成全其他人的义举,却是十分符合大宋主流价值观,尤其是对大宋的士大夫更是如此。
在王安石、司马光之前的大宋官场上,却存在着一种很独特的政治氛围和传统。
比如某个很有才能的青年犯了错误,更高层的老前辈出于对青年的欣赏,以及对国家未来的考虑,往往会牺牲自己保护这位青年。
从早期的寇准、李迪,到欧阳修、庞籍、包拯、范仲淹等,都曾做出过这种牺牲,当然他们中的一些也曾是此般传统的受益者。
这一传统的受益者还包括王安石和司马光。
不过也正是这两个人彻底破坏了这一传统,更导致了大宋朝堂上的党争的明朗化、尖锐化、常态化。
如今的大宋官员虽然已然无法再维持先辈们的传统,但是他们确实十分怀念那曾经的美好时代,并对做出类似行为的牺牲者抱以天然的好感和敬意,哪怕这个人只是一个出身低微的山野蛮夫。
所以,贾敢的留言基本上都得到了落实安置,如徐京转任敢字营正将,李从吉接任斥候营正将等。
当然,贾敢亦免不了被当做逃兵,由河湟大营下发了缉捕文书,只不过这份文书并没有明发天下,只作为军档留存枢密院。
不久之后,李从吉率斥候营追踪得湟州蕃部主力,擒叛将赵怀德(陇拶,青塘主,此时为其弟所驱逐),引导宋军主力军击破溪赊罗撒(陇拶之弟,时强行取代其兄为青塘主)部落,于是青塘乃定。
数年战后,王焕等十将因功封节度使。
其中王焕获封河南河北(即洛阳)节度使,徐京获封上党太原节度使,李从吉获封陇西汉阳节度使,王文德获封京北弘农节度使,梅展获封颍州汝南节度使,张开获封中山安平节度使、杨温获封江夏零陵节度使,韩存保获封云中雁门节度使、项元镇获封琅琊彭城节度使、荆忠获封清河恩州节度使。
此十节度使,乃自大宋立国以来,江湖匪寇被招安后所获封的最高成就,由此天下英雄好汉(江湖匪类)无不以这十人为偶像和目标,却都想着再复制一遍其功业。
而令人称奇的是,这十节度使同样也是大宋朝廷镇压地方叛乱的急先锋。
不过王焕等人有感于江湖豪杰的艰难,却也与天下好汉作了一个潜规则。
但有受屈蒙冤的好汉,不管你是占山为王,还是落草为寇,只要不侵州害县攻城掠地,惊扰大局,十节度使便视而不见,任由其逍遥快活,否则必定剿灭不怠。
由是未来的十几年里,虽然宋微宗君臣折腾的天下粥粥,盗匪遍地,只这些个匪寇忌惮于十节度使,却不敢侵害州府。
地方官员虽然知晓民间已然糜烂,却不敢上报折损自家官绩,朝廷见各地州府官报无事而以为天下安定,再加上蔡京等奸佞上下勾结,谄媚事君,以致赵大书法家自诩“丰亨豫大”之盛世也。
直到未来宋江、方腊起事,四大寇作乱,赵宋君臣这种自我麻醉的局面才被打破。
当然,那却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