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那张嘴里,说出来的,也多半是假话。
却听子书扶暨忽地低笑一声,“岁岁啊,我方才答应谢厌,到了城外就放了你,可我现在想反悔了。”
子书岁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子书扶暨,如今你自己的真话与假话,你还能辨别明白吗?”
子书扶暨感受到她的讽刺,却并不生气,当下见她发丝凌乱,便主动伸手为她将碎发别于耳后,然后平静地说道:
“我之前同你说的话,是真心的,倘若我能掌握天下权柄,我定会护你余生安乐。”
“可如今,我最最疼爱的妹妹,却站在我的对立面,这真是让我很为难。”
他顾自惆怅地感慨,仿佛真的遭逢背叛,格外伤心一般。
子书岁实在听不下去了,“别再装了,我不想听。”
马车突然撞过石坑,强烈的颠簸让子书岁泛起恶心。
“殿下,马车陷进去了!”驾马车的亲卫喊道。
子书扶暨的淡淡的笑容收起,毫不柔情地提起子书岁的衣领,将她拽下马车。
车厢门一开,便将她朝潮湿的泥地里扔去。
子书岁穿得一袭红衣染上土黄的泥,脸上也满是脏污,她用微弱的力气,将自己支撑起。
子书扶暨骑上下属的马,他虽不善武,但他骑射却是不错,连子书岁骑马也是他亲自教的。
此时,他气定神闲地坐于马背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少女,“那个听话的妹妹,早就死了。”
“现在的你不愿意与我同一阵线,那,也没有留着你的必要了。”
语罢,他拉紧缰绳,棕马受到主人的示意,振奋地抬起前足,欲朝地上的红衣少女冲去。
子书岁没了抵抗逃跑的力量,在黑暗中望着无情的人和马,她双手缓缓握紧,泥巴在她手里慢慢变形。
原来子书扶暨说的后悔了,只指不想放了她,而是想杀了她。
也许是因为气愤和悲哀,子书岁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在逐渐恢复。
那根银针的效果正在散去。
夜色如墨,子书扶暨的脸上呈现着控制一切的自信和蔑视,他的目光锁定在泥泞中,见少女正努力想从地上爬起,他微微一笑,纵马朝她奔去。
子书岁抬眸,只见那棕马驰骋而来,一副势必要将自己踩踏在马蹄之下的模样。
子书岁忽然闭上了眼,感受着力量的重新汇聚。
心跳也随着马蹄声的逼近而变得越来越快。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矢划破夜空,准确无误地穿过了棕马的腹部,带起一阵刺耳的嘶吼,响彻四周。
几乎同时,身后不远处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显然,她的援兵已经赶到。
子书岁蓦然睁开了眼睛,并未朝身后看,她见眼前棕马痛苦地仰起,于是凭借着所有的力气,一跃而起。
她伸手紧紧握住那插在马腹中的箭矢,然后一把拔了出来,霎时间血液喷溅。
棕马的嘶吼声在夜空中回荡,似在走尽马生中的最后一段痛苦经历。
子书扶暨终于不再淡然,他抓不住缰绳,从马背上掉下。
子书岁松开手,顷刻间跃到了子书扶暨的身后,用马腹中拔出的箭矢狠狠插入他的心口,动作不带半分迟疑和犹豫,决绝得可怕。
“唔……”子书扶暨痛苦地出声。
布料被划裂,肉体被刺破。
“殿下!!!”子书扶暨的亲卫见状,惊慌大喊。
这些亲卫纷纷拔刀,却被赶来的谢氏亲卫阻止。
子书扶暨站在土壤上,低头望着这支从身后,径直插穿自己胸膛的箭,他还能看见染着血的箭头。
足可见少女有多用力。
此时,子书岁已经缓缓走到子书扶暨的面前,她声音冷静,“是你,先想要的我命。”
所以,我才会要你的命。
原本,她是不想害他性命的。
疼痛并没让子书扶暨扭曲面容,反而是少女的话,让他不知该哭该笑,“好……死也……是死在……”
他艰难地抬起手,目光流连在她脸上,仿佛还想摸摸她的脸。
只是下一瞬,整个人便失去了生命力,想说的话,也没有说完。
子书扶暨直直地倒在泥地中,生命的尽头,他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