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扶暨转头,视线眷恋的落在她的发顶,“只要你愿意一直站在哥哥身边,哥哥能给予你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密道之内,昏黄的火光摇曳,映照着石墙上两人的影子。
他的声音在子书岁耳旁回荡,子书岁跟着他的话,同样忆起了过去,只是与子书扶暨的憧憬不同,子书岁眸光闪烁,蕴含着无法言说的复杂。
他们早就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
身份、立场、权力、观念、选择,他们没有一个共同点。
待一行人走回御书房后,子书扶暨便命人去炸毁暗道。
本还期待援兵从密道进宫的子书岁,闻言一惊,面上终于有了变化。
只是她还什么话都没说,就见子书扶暨转头朝她望来,仍是那样温柔无奈地笑了笑,“看来,岁岁是想在此等人啊,可惜了……”
子书岁瞳孔放大,原来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感受到手上力道加重,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攥着,她忽地使劲力气将子书扶暨的手甩开,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子书扶暨虽通骑射,但并不擅武学,力气还真是没有子书岁大,当即被她甩开。
他也不恼,见她一脸震惊,他反而有种真相大白的释然感,“岁岁,从前是我教你骑马,你才能逃离燕地。”
“我告诉你,危险之地,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你选择了投靠谢氏。”
“当年你没得选,所以才认贼做父,这一次,你有的选,你该明白,哪一边才是你最终的靠山。”
“岁岁。”
子书扶暨轻轻地唤道,就好像要唤起她的良知一般。
他温情之下暗藏的疯狂,让子书岁拧着眉心。
子书岁不可思议的神色逐渐平复,却掩不住伤感,“你……这些年可有照过镜子,看看你自己,竟变成了你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子书扶暨冷嗤一声,还想靠近,却见萧必安将子书岁挡在了身后。
此时,被绑着坐在地上的燕德帝终于反应过来,“谢氏?你投靠了谢氏?等会儿谢贼也要来?”
燕德帝不可置信地看向子书岁,神情是被背叛后的绝望。
子书岁此刻不想搭理他。
而子书扶暨却是没忘记,还要从燕德帝手中拿退位诏书,又命人给燕德帝松绑。
叛军将燕德帝押到案几前,看着他写。
燕德帝经历多重背叛,仿佛一瞬间苍老许多,他深深地望了眼御书房外的方向,虽看不见外面凄惨的情形,但他也知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长叹一息,脑海中闪过一生中印象深刻的回忆,儿时在冷宫食不果腹,后来幸得皇姐垂怜,又被京皇后过继抚养……可他从未有一日忘记自己的生母姓什么。
年少的他,发誓等有朝一日登上龙椅,要封生母为太后,让他们母子再也不被欺凌。
他做到了。
可他是什么时候变的?他也忘了,就如同他不知听话优秀的儿子在何时学坏的一样。
燕德帝在子书扶暨这个年纪,便已是九五之尊,他以为他可以一展宏图,却发现他不过是个傀儡,朝中世族日益鼎盛,谢氏领兵在外根本不听他的!
他想要处置谢氏,却被皇姐和太后反对,但他最终还是弄死了谢家人,也因此逼得谢家谋反。
没了谢家,又跳出来郑氏等,世家根本除之不尽。
不止世家难以掌控,连京太后和皇姐,都总是对他指手画脚。
朝廷素来是女子不得干政,可是她们却仗着是他的嫡母和嫡姐,总想规劝他,管教他!
不过仗着抚育和扶持的一点小恩,就想要他牢记一世吗?
他想,她们是不是忘了,如今皇位之上的已经不是宠爱她们的先帝,而是他!
甚至嫡姐还想让改变天下女子的地位,简直是妄想!
所以他除了嫡姐,连嫡母也疯了,这世界都清净不少。
只是,这世上,再也无人,会真正关心他是否睡好,是否吃饱。
前朝忠臣良将,后宫三千佳丽,无一人能对他说真话,更别提真切的关怀。
即便生母,也只心系太后之位,享受这终于到手的至尊安乐。
燕德帝悔之晚矣,原来那昔日令他厌烦头疼的唠叨和规劝,是那样的弥足珍贵。
记忆散去,视线被浑浊泪水模糊,燕德帝突然觉得疲乏,也没了想抗争的力气。
这皇位,即便给了儿子,对方也同样会承受帝王的痛苦。
燕德帝抬头,朝子书扶暨望去,忽而无比清醒地问道:“你的病,也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