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很矮,在城墙上并不显眼。
子书岁看着他佝偻着背,赶上城墙,扬着手阻止燕军,张元吉嗓音嘶哑,努力大声道——
“百姓无辜,还请元帅手下留情!罪人是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子书岁皱了皱眉,朝萧必安的方向侧了侧腰,低声道:“走吧。”
闻言,萧必安没再往城墙上看,号令军队离去,副将虽想反驳,但也无法左右萧必安的决策,只能离去。
军队退离不出几步,重重的马蹄声浩荡,根本听不清其他声音。
子书岁却觉得隐约间听见重物落地之声,她回头一瞥,却见刚才还在城墙之上的张老,此刻已倒在城下血泊中。
她瞳孔微张,没想到张老竟会自缢。
这一幕,许多燕军也瞧见了。
子书岁拉着缰绳,回过头,不再看那残忍的画面,可握紧的手还是能透露出她的情绪并不轻松。
张元吉之死,并不在她意料之中。
耳旁响起副将讽刺的笑声,“还算识相,畏罪自缢。”
萧必安只瞥了那尸身一眼,冷声对副将道:“砍下他的头颅,带回去。”
“是。”副将调转马头,与一行小兵一同去完成任务。
子书岁不忍心看,萧必安似看出了她的难过,用着极淡然的语气安慰她——
“成大事者,必有牺牲,以小换大,已是最好的结局。”
以一人性命,换一城百姓平安。
萧必安为人冷漠,但他懂的道理很多,也正因懂得太多了,很多时候才觉得他冷血至极。
就像现在。
当然,子书岁也明白他说的这些。
张元吉为了永安城的百姓献城,与读书的初衷相违背,没有人读书当官是为了投降,他一人背下骂名,只想替百姓搏个安生日子。
张元吉自觉愧对燕国,无法面见列祖列宗,又担心燕军回京后被皇帝怪罪,前线打仗的士兵、领军的主帅也是无辜的,故而张元吉甘愿赴死,以垂老之躯,更大程度地换取别人的活路。
副将一等人的行动,子书岁不想看了,她骑着马,与夏灼两人劈开一条道理,率先纵马向前而去,逐渐消失在萧必安的视线中。
萧必安垂着眸,大概也感受到她的情绪起落,他眉头拢起,许久不曾舒缓。
燕军大营内。
大军士气低迷,因为陆赢的伤,大军只能在原地休息几日。
过了七八日,陆赢才终于能下床简单运动了,对于这次战败,他没说什么,只是拿回了全军的指挥权。
正待陆赢欲带领全军拔营,再往前行军时,斥候带来了来自燕京的密报。
是传萧必安回京的。
燕德帝重新指派了一位监军前来,便把萧必安召回了。
对此,陆赢父子倒是无所谓的。
眼下,齐妄丢了,永安没了。
反正萧必安先回去,便让他先承受来自帝王的怒火呗。
萧必安带着子书岁和张元吉的头颅,一行人并不着急地踏上归途,于一个月后抵达燕京。
燕京的大街小巷都流传着陆沉州的经历,这时,子书岁才知在离开的两个月里,谢厌不仅以五万大军击退了南蛮二十多万人马,还将屡屡挑衅的南蛮王子抓了起来,换回了燕德帝送出的两座城池。
这不,谢厌人还没回京,这些经历便已传回,流传在大街小巷。
子书岁听了细节,亦忍不住称奇。
倒不是对谢厌称奇,谢厌的能力,她一直知道,只是这次的传言,也过于将谢厌神化了。
有点无所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