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在想,我无法逆转时间,那可否自己扭转命运,我的逃脱是否已经扭转了那该死的命运,还是陷入了更深的绝境。
冬来暑往,在临城的一角,我早已是街头巷尾的常客。
“安然,这么早,又给春妈送饭啊!”街边卖油炸饼的大婶,总是那么客气,她的吆喝声,也确实迎来了不少客人。
“安然,又长高了……林子过年就能回来了,到时候你俩可得好好聚聚啊!”火锅店的大伯总是爱拿我寻开心,多久以前就寻思着让我给他当儿媳妇。
我习惯了他们的好,对他们的话我总是笑脸相迎,在他们看着我成长的这些年里,我不仅多了伴儿,还有了家的感觉。
我穿梭在人群中,在街尾的巷子里找到了春妈。
“春妈……”
我朝着巷子口走去,春妈正倚靠在墙角,打着盹,听到我的喊声才迷糊睁开了眼。
“春妈,你又不听话,让你晚点出门,多躺会儿,非不听,这满大街睡,多不好啊!”我的语气似在抱怨,更多的却是心疼。
“出来晚了,钱都被别人捡了……”春妈一脸的理直气壮。
“以后咱不捡了,我上班的钱,够咱俩用了。”
“你的钱啊,自个留着花,这地上的钱,不捡白不捡,以后还能给你留份好的嫁妆。” 春妈边说边接过我手里的袋子,打开热乎的饭盒。
“你上班辛苦,别老给我送饭,我自己会回去吃。” 春妈每次都是这样说,却都是吃着早上出门揣在兜里的冷馒头。
离开乔家村的八年里,除了逃亡的那天,我都感受着家带来的温暖,未曾被抛弃的我,在春嫂子这里,完全卸下防备,回归一个孩子该有的生活。
春嫂子懂我,她知道我心里还有一个思念的家,她不问,也不说,早些年,她只是默默的走很远的路,去临城客运站,打探着,只要听到有关我的消息,她都给我带回来,慢慢的,她跟几个乔家村的妇女聊到一块儿了,便故意套着近乎的给我打听家里的情况。
她只说阿爸是她的远房表哥,多年不联系,关系淡得很,可听说了家里发生的事,难免不舍,便差人往家里寄钱,一来二去,中间多了个传话的。
离开的第二年,春嫂子带着好消息进了门,说家里装了电话,还给我要了号码,拉着我就往电话亭去。
我紧张得不知所措,日日夜夜思念的家人,想了多久,盼了多久,怀着激动而紧张的心情,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
听着这声音,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谁啊!”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的手颤抖得握不住话筒。
“阿爸……”
瞬间,我的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眼泪如泉涌般奔出来。
“安……”话音刚出又极速的收了回去,好半天也没出声。
“阿爸,我是安然啊,我是安然。”
“打错了……”
那声音那么的肯定。电话就这样被挂断了,再拨过去,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往后的日子,我有空就去电话亭,每次都无人接听,直到我坚持不放的某一日,电话接通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是阿爸?还是阿妈?我是安然,我是你们的安然,我好好的,我过得好好的,我想你们了……”
我发自内心地把藏在心里的苦,心里委屈一并哭了出来,我一直隐藏着内心的悲伤,而这一刻,决堤的坝水终究还是泛滥开来。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
“咳咳……”是阿爸的咳嗽声。
“阿爸,你是不是病了?”
“姑娘啊,你真的打错了,我家没女儿,别再打来了。”
电话就这样断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拨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