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不哭,给你……”
傻定不傻,他知道疼我,无论谁给他的好吃的,他一口都不吃,都给我留着。
可此刻,我吃不下那颗糖,喜糖,谁的喜糖?我的?对,没错,是我的喜糖!
我推开他的手,蹲下把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泪水不停地落下。
“胖二是坏人,他会欺负你,不嫁给他……”
不知道他哪里听到的消息,一颗糖果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傻定,我不要嫁给胖二,我不想嫁人……”我第一次委屈的在傻定面前哭,平时我就是他的姐姐,只有他被我欺负,被我保护的份儿,我从未表现出柔弱,这次,我无人哭诉,唯有他,但愿此刻他能体会我的心有多疼。
他慢悠悠蹲下身,帮我捡着衣服,我擦去眼泪,强忍内心的苦。
“傻定,要是安然不在了,傻定一个人也能照顾好阿爸阿妈,对吗?”
傻定没有迟疑,他坚定地点点头。“我是男子汉,要保护阿爸阿妈,还有安然。”
傻定在学我,这是我常说的话,学的有模有样。
皎月已爬上天空,寒风吹动着房门,
我把自己关在房里,我开始琢磨怎么做一个叛逆的丫头,我不甘心在这个年纪,成了人妻,为了人母。
车外的风景开始清晰可见了,路面不再颠簸,平坦笔直的水泥路,这是通往城市的路,我看到了屹立在不远处的高楼,内心一阵悸动,足足的三个小时,颠簸,拥挤,就为抵达这座陌生难以融入的城市,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慌张。
车子停在站口,车里的人发出低喃的抱怨声,人总是这么贱,既要得到,却不想付出。颠簸这么几个小时,我站着的那点位置,也把我的身体挤压得难以伸展。
我累了,手脚开始发麻,只得继续缩卷在车门的一边,尽量让迫不及待下车的人依次下去。
车内仅剩我一人,我慢慢抬眼看去,门外的司机定足在台阶下正打量着我,他一双本就很大的眼,此时瞪得圆鼓鼓,再加上他眼角微微看得清的疤痕,看起来显得凶狠了些。我胆怯的像是见不得人的乡巴佬,继续蜷缩。
“你是哪家的孩子?大人去哪儿了?”那声音有些扎耳。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害怕的抱紧了胸前的背包,低头不语。
“呀!哑巴了是吧?”恶狠狠的喊叫,越发让我浑身颤抖。
司机黝黑皮肤,一米六左右的个儿,胖胖的大油肚已经超过了他肉嘟嘟的胸脯,我只敢斜眼瞟了他一眼,没敢多细看,这一眼,让我不禁觉得是胖二站在跟前,我咬紧牙关,难以想象会不会有更坏的事情发生。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紧张什么呀!到站了,给下车钱,十五!”他一手杵在打开的车门上,另一手伸到我眼前摊开手掌。
天呐!这就是更坏的事情吗?我压根就没琢磨过这事,我天真的以为村外的世界会更美好一些的。
钱?我哪儿来的钱,做好出门的打算时,我就收了两套衣服,还有那本我视如生命的书,居然把钱这件事给忘了,就连身上的呢子外套,也是傻定从妈的房间偷出来给我的,他说,穿着,外面冷。
我摇着有些僵硬的脑袋。
“没钱吗?没钱你出什么城啊?”这声大吼,把旁人都引了过来围观,指指点点地,我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他来气了,一把将我的背包抢了过去,拉开拉链,包里的东西又洒落一地,我慌忙的跳下车,捡起了那本挚爱的书抱在怀里,地下好凉,我的心好冷,妈妈的呢子外套也没有把我暖和,周围全是看笑话的,眼花缭乱的只看见一只只手朝我的方向戳着,不停在我眼前晃悠。
我错了!
我走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背负了一身的冷眼,可我就是不甘心,嫁给胖二,成为妈妈一样的农家妇女,栽田种地……我改变不了世界,我只是想改变我的命运,真的这么难吗?
“哪家的丫头?坐车不给钱的……”
司机大声嚷嚷着,他不会放过我的,如果他真的够善良,怎么会把客车塞的像个打足了气的皮球,就为了一人十五元的车钱。
“老乔家的丫头吧……”有人认出了我。
“怎么一人在这儿呢?不是要给胖二当媳妇了吗?”
你一言,我一语,快把我淹没了。
也许,在我身体的某一处,会发现奇迹的。
我自己搜身,翻遍了背包,我忘记了我哪儿会有钱,几毛钱,便是我的零用钱,十五元,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又哭了,气得哭了,我翻着唯一可能还会有一丝希望的呢子外套,内包,没有,外包,我伸手到大腿的地方,衣服太大,外包都那么低,我摸到一包硬邦邦的东西,我迅速的抽出来打开,是硬币。
是傻定的硬币,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把这些硬币堆起来,他居然把这些都给了我……
我舍不得递出去,可如果不给,我会被活活“吃掉”的。
我朝着司机的胸前扔去,不再迟疑的转身从人群里逃了出去。
足够了,肯定多多有余了,我不再算计了,我要赶快逃离这个圈,走得远远的,去没有人认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