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玺楼上，轩辕无色亦召见了顾家长公子顾明。顾明今年十七岁，生得极好，颇有英武之姿，鸿鹄之气。轩辕无色早知他中了秀才，不免问到今年秋闱怎未去参加。顾明答曰：“家父恐臣年轻浮躁，故令微臣下届再去参加。”

轩辕无色见他谦和，愈加满意，笑道：“所幸今年是加的恩科，明年恰逢子鼠，卿再参加便是。”

正说话间，朱广成回来回话。轩辕无色问道：“帝姬怎么说？”

“殿下与陛下同点了顾世子为头名呢。”

轩辕无色眼中添了三分笑意，问顾明道：“卿可有表字？”

顾明躬身回话：“回陛下，微臣尚未加冠，故不曾有字。”

轩辕无色笑道：“既是如此，朕赐你一字。”

他沉吟片刻，“莫若清诚二字极妙。”

侍立一旁的顾明之父武安侯顾显心念一动，忙与顾明一起拜谢。一时宴毕，顾家父子归家之时不免受到了同僚的十分恭贺。顾显谦虚道：“诸位说哪里话？不过是小儿的诗作侥幸入了陛下和帝姬的眼，陛下这才称赞两句。”

众人一齐笑道：“既入了陛下和帝姬的眼，想来令公子这是雀屏中选了！可喜可贺，看来府上竟要出一位驸马了。”

顾显忙道：“这话可不敢说，没的坏了帝姬的清誉。”

众人亦不敢多言皇家之事，遂抛开不提，只羡慕顾显教子有方。月夕过后，一日靳瑟来寻璃雪说话，不免说起月桂宴上诸事。璃雪道：“姐姐可听说了么？昨日灵妃向陛下请旨赐张家小姐为皇长子侧妃呢。”

靳瑟倒不如何惊讶：“我倒不曾听说。这位张小姐我们都见过，确实是位钟灵毓秀的人物，我看灵妃似乎对她满意得不得了。她去请旨，陛下可应了？”

璃雪微笑颔首：“已经应了。不过一侧妃尔，陛下并不如何在意。”

靳瑟喟叹一声：“灵妃为人阴鸷狠毒，对皇长子却是丹心一片，满是慈母之意。”

璃雪亦叹道：“为人父母者，计议深远。我也是有了阿梓之后，才有这般体会。”

阿梓正和云绯、聿明一起拼七巧板，闻言冲璃雪得意一笑。一时，六宫俱接到旨意，皇长女陌砚帝姬赐婚武安侯世子顾明，国子监祭酒张守忠长女赐为皇长子侧妃。待传旨的黄门内侍走了之后，阿梓扑到璃雪身边：“父皇果真把那位写咏月诗的公子赐给了大姐姐做驸马？那我岂不是要多一位大姐夫了？”

璃雪嗔道：“你这小妮子，怎的如此多话？”

阿梓嘟着嘴道：“大姐姐就要被人抢走了，我当然不忿。”

璃雪微觉好笑，又觉得她们姐妹情深，实在难得：“你大姐姐还未及笄，便是及笄了，也不会立时下降出宫。你父皇定要再留她两年呢。”

阿梓闻言，这才放心。璃雪看向一旁抿嘴而笑的云绯，不由打趣道：“不知咱们云绯将来东床如何呢。”

云绯顿时晕生双颊，握住脸羞道：“俪母妃作何牵扯到儿身上。”

靳瑟却道：“你俪母妃说的不错，竟是要将你的终身定下来，母妃才能放心呢。”

却说聿惜接了圣旨，得知自己又多了一位侧妃，不免大是好奇。当日月桂宴上，他不曾见过张茹，灵妃虽对他极力夸赞，但他对于诗词一道并不如何热衷，因此心里只是淡淡的。如今，圣旨已下，他倒也存上了心思，想知道这位母妃口中的才女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这天从崇文馆下学，聿惜招手将他两个伴读找至一旁，悄声道：“我吩咐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他的两个伴读，一个是端郡王的嫡长孙轩辕聿祁，一个是慕将军的长子慕子卿。那轩辕聿祁虽被选中为皇长子伴读，却仍是一届纨绔，平素不喜读书，对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却是十分热衷，闻言忙道：“殿下吩咐的事，微臣怎敢不尽力？已经打听清楚了，今儿张小姐要去云裳阁选胭脂水粉。这个时辰怕是刚出府门罢。”

聿惜大喜，忙忙催促道：“走走，正好赶上。”

慕子卿比他们大了两岁，已经定亲了，性格也稳重一些，闻言有些忧虑：“殿下，这样不好罢。”

聿惜以为他在担心自家妹子，忙道：“子卿，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是什么情分？便是子希，也是自小熟识的。她又是以正妃的身份进府，即便张小姐是个天仙，也不会越过子希去的。”

慕子卿听他如此表态，倒是意外之喜。他们家早已与聿惜绑在了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与聿惜又是打小的情分，自然忠心耿耿：“得殿下此言，是微臣妹子的福气。只是，殿下如此轻率地去见张小姐，叫陛下知道了，会否怪罪殿下？”

聿惜不以为意：“我不过是去悄悄地看一眼罢了，并不会唐突张小姐，更不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

慕子卿拗不过他，只得应了。聿惜忙忙回去换了衣服，带着聿祁和慕子卿打马出宫，往真会坊而去。他们的马快，到云裳阁时，张茹还没有到。云裳阁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脂粉铺子，深得贵族夫人小姐的喜爱。这种铺子里的伙计，自然是极有眼力的，一眼看出聿惜三人气度不凡，忙殷勤地迎了进来：“三位爷要看些什么？可是给府上的夫人小姐带礼物？”

聿惜不曾开口，聿祁早将一小锭银子抛到伙计手里。伙计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您有什么吩咐？”

聿祁看向聿惜，聿惜沉吟片刻，问道：“二楼可有雅间？”

伙计点头如捣蒜：“当然有，小的这就给您收拾一间出来。”

聿惜“嗯”了一声，三人随伙计上了二楼，在雅间落座。伙计殷勤地上了一壶好茶并几样细点，聿祁嫌他杵在跟前碍眼，便将他挥退了。聿惜看了一眼，嫌那茶不好，不肯碰。恰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人进店了。聿惜心念一动，瞧聿祁看了一眼。聿祁会意，招来那伙计问道：“楼下新来的那位小姐，你可认识？”

伙计笑道：“当然认识，这可是我们的老主顾了。那位小姐可是国子监祭酒张守忠大人家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