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李纯内敛,花信淡漠,程科见两位主子不说话,自己更不敢张嘴。
马车走了一段路,李纯挑了个话题开口道:“我素闻教坊司有位乐师善琴,说是琴声正如李贺笔下的‘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本以为是位修为日久,年过半百的高人,没想到花都督不但琴弹得好,人也年轻,更生得花容月貌。”说罢,李纯看向花信,眼睛弯弯像个月牙。
花信笑着回应:“殿下过奖了,传言大多言过其实。”
李纯不无遗憾道:“我素来不在京城,无缘听都督抚琴,除夕宫宴上听了花都督的曲子便知道传言非虚。”
花信接话道:“殿下也好音律?”
李纯摇摇头,真诚道:“我从小在江州养大,那地方偏僻,没什么取乐的,身边只有一个不会说话的乳娘。年幼时一位姓杨的云游琴师路过,借住在我府上半月,每日都能听到他弹琴,不过没多久他便走了。我时常念着,到后来也记不清那是什么样的声音了,只觉得好听。”
这话说的平静,花信却隐隐觉察出李纯心思深沉,虽然笑着,但是目光郁郁,花信难免有些伤感,回道:“殿下若是喜欢,微臣随时侍奉。”
李纯眼中泛起亮光,开朗道:“多谢都督。”
花信点头示意。
正在疾驰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三人被震得左右颠簸。
又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
程科撩起轿帘,探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车夫披着蓑衣,一路小跑过来,大声道:“回大人,有人冲撞了马车,我这就解决,请大人稍候片刻。”
马夫随即折返回去,拽起倒地之人的衣领,就往路边拖。
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孩,穿着破衣烂衫,趿拉着一双大人的鞋,哭喊着追在车夫身后,声嘶力竭的大吼:“放开我姐姐。”声音被淹没在哗哗的雨声中。
车夫丝毫没有停手,依旧快步扯着女孩的衣领拉向路边,突然一声怒吼响起:“住手!”
花信撑着伞快步朝这边走来,看了看地上的两个小孩,转而怒视车夫:“你在做什么?”边说边走向小孩身边,将油纸伞撑过他们的头顶。
李纯与程科也紧随而来。
只听车夫道:“刁民、他们是刁民,刁民冲撞了王爷和大人,我这就把他们拉到路边。”
小男孩哭诉道:“大坏蛋,你撞死了我姐姐。”
车夫极力辩解道:“你别胡说,明明是你们自己撞上来的!”
花信怒道:“闭嘴!”
车夫还想辩解,李纯呵斥道:“把嘴闭上。”说罢上前一步与花信一同查看孩子的伤势。
车夫不情愿的闭上了嘴巴。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布衣的大汉急匆匆跑了过来,一把抢过花信怀中的女孩,焦急唤道:“兰兰、兰兰。”
小男孩抱着大汉的胳膊哭诉道:“大坏蛋撞死了我姐姐。”
大汉猛地抬头,眼睛通红的瞪着花信几人。
程科感知到危险将花信与李纯护了起来。
花信推开程科的胳膊,安慰道:“孩子还有救,快送去医馆吧。”又吩咐道:“程科。”
李纯点点头唉了一声,快速起身命令道:“愣着干嘛,送医馆!”
车夫连连道:“是是、是。”说罢忙不迭的想要抢孩子,大汉飞起一脚将车夫踹出一丈远,疼的车夫在地上来回打滚。
程科瞬间拔出了刀指向大汉,说道:“王爷,主子,这人会功夫。”
大汉听到“王爷”二字,更加怒不可遏,拳头攥的像石头。
花信不睬程科,自顾自的上前将伞撑给女孩,焦急道:“孩子耽误不得,快送医馆,旁的事以后再计较。”
大汉看了看怀中鼻息微弱的女孩,咬咬牙转身离开,花信忙追上去。
大汉却恶狠狠的骂道:“滚!不用你们!”
说罢背着女孩,拉起男孩的手大步离开。
花信见他态度坚决,吩咐程科道:“你去跟着,叫个大夫到他们住处。”
程科应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不知何时,李纯的伞已经撑在了花信头上,花信回头看去,此时雨水顺着李纯的脸颊往下淌,李纯眯着眼睛,双手却始终给花信撑伞。
花信有些意外道:“殿下。”
李纯在雨中战栗,和着磅礴的雨声,大声道:“都督先回车里吧。”
二人并排回到车上。
车夫一脸苦相,却依旧爬起来将二人送到了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