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竟尧心头酸涩。
明明是他失态,对她存疑,她反而向他道歉。
他垂下眼,声音淡淡:“安安,想听故事吗?”
李安从他怀里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什么故事?”
宋竟尧拉着李安走到池塘边的一块大石前停下。
他双手掐着李安纤细的腰肢,将她抱坐在石头上。
手中的骨笛,指向了大石后面的池塘。
“八年前,中秋宫宴,老洵王之子,十五岁的宋之凃,便溺死在这块石头后的池塘里。”
李安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溺死?”她记忆里面,宋之凃是不良于行,早早过世的。
宋竟尧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五脏六腑有团火焰在灼伤着他。
疼得很。
烧了八年,怎么都熄不灭。
他目光悠远,缓缓到来。
八年前,中秋佳节,那年五谷丰登,天降福瑞。
圣上大喜,在宫中大摆盛宴。
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甚至连官员家眷,皆可入席。
唯独,桂安宫的应婉儿和小小少年宋竟尧,不可露面。
偌大又空寂宫殿,阒然无声。
“母亲,今夜的月亮好圆。”
应婉儿放下手中缝补好的旧衣裳,循声看去。
宋竟尧穿着他最喜欢的那身雪白色衣裳,腰间别着一把骨笛。
墨发用发冠高高束起,身姿如松站在门前。
虽小小年纪,却已然形成一派翩翩贵公子的姿态。
“是啊。”应婉儿兴致缺缺地望了眼皎洁高悬的明月。
便再没有其他的话了。
宋竟尧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母亲,今日是中秋。”
也是他的生辰。
只是他不敢明说。
他的出生,不饱含任何期待和祝愿,只有埋怨,嫌弃,厌恶。
即使这样,他依旧期盼着这一天。
毕竟,这是他和那个人,还有母亲,羁绊最深的日子。
哪怕,他母亲,并不爱他。
哪怕,阖家团圆的日子,他都没有资格出现在那人的眼前。
应婉儿抬起头看他,注意到了他眼底小心翼翼隐藏的灼热。
她叹了口气,“御花园后面有方池塘,那里赏月最为美丽。”
她在小少年炙热祈盼的眼神下,顿了顿,“母亲陪你同去,可好?”
宋竟尧大喜过望,“谢母亲!”
复而想起什么,为难道:“可是……”
应婉儿知晓他在忧虑什么,冷笑一声:“只要不出现在他面前,我们在何处都无人在意。”
宫里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哪有人会记得他们母子二人。
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既是东西,丢了,扔了,甚至死了……
都无所谓的,
应婉儿打发了宋竟尧,让他先去看会书,她还有事要做,晚些去御花园寻他。
宋竟尧恭敬行了礼,听话地回了屋子。
到了时辰,他去了那处。
果真如母亲所言,此处虽然偏僻,却极其美丽。
中秋的月亮高悬在池塘上空,银白的月光撒在水面上,被波浪带动着舞蹈,像仙子俯瞰着凡尘,明亮而温柔。
宋竟尧等了许久,却不见母亲的身影,反而被大石后面激烈的拍打水声引了过去。
他壮着胆子寻去。
却见一个人半个身子都泡在了水里,面朝下,被池塘的水草缠住,很是痛苦。
他想张口呼救,可不曾发出声音,只觉得身后一股力量袭来,他被人推入了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