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子缓过神来,微微点头说,这样走了更逼真,游击队不会怀疑他了。过几天,派人动员他当卧底。他提供的情报,经特高课核查属实。几年前,国民政府确派有川籍男子在东京勤工俭学,会几句日语很正常。妹妹认为,仅凭他能不动声色地消失,说明他很有特情资质,花点精力套牢他,很值得。
小林看妹妹如痴如狂,心里揪着疼,劝道:“晴子,看你这样,我很内疚。我们现在异国他乡,父母不在身边,照顾好妹妹,是我当哥哥的应尽责任。听我一句劝,中国人不值得我们信任。”停一会又说:”占领区兵力都在紧缩,日侨马上要去芜湖,已经通知广县境内的日侨集中到县城。高振庭那二百多号人已回城,皇军有可能暂时撤出县城。老师想让妹妹去芜湖休养一阵。
晴子说,她也想去看望老师,只是想见兆光君一面,再动身。问哥哥邀请函是否发出?何时动身?
“老师下午派车来接你。邀请函,哥哥已差人送出,估计不日便有消息。”
晴子难舍难分道:“真遗憾,和兆光君见面,一定要通知我。请哥哥千万不能伤害他!”
小林看妹妹如此痴情,无奈地点头,应道:“放心去吧,跟时兆光见面,哥哥一定通知你。”
曾子萍满脸愧疚地向晴子检讨。说她虽然花了那么大代价,还是将事情办砸了,真是过意不去。
晴子却不怪她,谁都没料到,姓周的心机竟然那么深。看她一会,说:“我已经将你当作妹妹,无论如何还得感谢你。我可能要去芜湖疗养一段时间。临行前,我想问妹妹,你今后还愿意帮我吗?”见曾子萍毫不犹豫地点头,欣喜道:“太好了,真幸运遇上你这样的好妹妹。我再问你,如果让你和傅来弟弟参加我的组织,你们还愿意吗?”
曾子萍听罢,很干脆地摇头,解释说:“晴子姐姐对我好,我当万死不辞。但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常想着不再寄人篱下,开家茶馆,既能经济独立,又能闲时养心,难时宽心,处世守心,遇事定心。那该多好啊。”
晴子有些失望地看她沾沾自喜的神态,竟有些羡慕她的超凡脱俗。暗地劝自己,对她不能操之过急,还得慢慢引导。便说:“妹妹,我已让哥哥给你和傅来弟弟准备了日侨通行证,希望你们能去芜湖看我。我这次去芜湖,先跟老师介绍你们的情况。至时,我再通知你们去见老师。”
“晴子姐姐,你千万不要为我俩费心,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真想见我俩,过一段时间,我一定去芜湖看你,最好是鲥鱼上市。我这人,吃好,玩好便是最大的快乐。”曾子萍一副快乐无比的样子说。
晴子默默点头,忽然问:“妹妹,我估计周姓连长还会找你,再见他时,你咋办?”
“这个畜生还敢来?他若真来,非杀了他不可。”曾子萍一副怒从心起的样子说。
“妹妹,他占了你的便宜,一定还会来找你。若真来,请妹妹无论如何热情款待,温情安慰留下他,我会及时赶到。妹妹办成这件事,我一定在芜湖送你一个装潢精美的茶馆。”
曾子萍立刻满脸的灿烂,连连保证照办,又鞠躬感谢姐姐的慷慨大方。晴子又交代,她不在广县期间,有事可去警备队找哥哥电话联系。
小林回到办公室,看田岛情绪沮丧地跟着进来,问他怎么了?
田岛忧郁地说,他在清理川岛遗物时,发现他刚收到不久的家信,看了很伤感。信是他小妹写的,说她二哥已在华北战斗中玉碎,现在家中就她一人,请求三哥无论如何要活着回去,因为她才十四岁。说罢叹一口气。
小林无声地点点头,从柜子拿出一沓现金递过去,说他和川岛君虽接触时间不长,却好似兄弟。其他的忙也帮不上,请给她汇过去。
田岛接过现金,伤感地说,川岛君尽管和自己有不同意见,但他家里的情况,确实值得同情。钱的事他已经办了,就是想不出,今后如何帮她。
小林看着窗外,心情沉忧地说:“田岛君,现在谈帮她,都是奢谈。只有尽快结束战争,大家才能如愿。到那时,我俩无论是谁活着,不要忘记帮他妹妹。现在能做的,暂时不要将噩耗告诉她,警备队每个月正常汇款。”
田岛无奈地摇头说,川岛君阵亡通知书,很快会送达。
七
下午,时光等正在会议室总结一段时间来的军训。章小月送电报给苏鹃。她看后转给时光。
时光看后惊讶地看看苏鹃。有些恼怒地讽刺道:“恭喜‘一根筋’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国军兄弟要回娘家了?”没好气地将电报扔过去。
肖阳莫名其妙地捡起电报,看后,心头涌出一股复杂的滋味。从负伤掉队那天起,他时刻不忘去找部队,再见那些生死与共的战友和兄弟,归心似箭地渴望重上战场,打败侵略者,恢复祖国大好河山。现在上峰命令归队,他却有些茫然。看着对面的时光和苏鹃,他有点尴尬,下意识地看看朱少波和周长庚,问是谁报告弟兄们在游击队?
朱少波承认,说上峰拟在沦陷区组建抗日武装,将战场撤下来的官兵或已被撤销番号的小股部队重新组建。之前此事归军统统计,是他报告的。
时光撑着额头叹息说原来如此,战区责令新四军即日起准备送大家归建。人想留人,天不留,散了也好。
周长庚表态他不去了,不是游击队冒着生命危险营救,他早见阎王了,还归他娘个屁队。
朱少波提醒,凭心而论,他现在也不想归建,但不去是不行的。就拿现在来说,战区跟新四军要人,没有正当理由,军统会去委座那儿告状。
周长庚恼火的骂道:“都是你龟儿子不干正事,暗中捣的鬼。”
肖阳觉得不能怪少波,他也身不由己。电报尚未明确何时归队,还有时间考虑。
“还考虑个鸡巴,都给我滚蛋。好话说了几稻萝,我和政委恨不能将心挖给你们。你们呢?我就不知你们究竟咋想的。归队是打鬼子,在这儿就不是打鬼子了?是!是的,你们嫌游击队穷,游击队苦,没国军待遇好。滚吧,老子不伺候了。”
肖阳看他竟在擦眼睛,心里也为之动容,无限感慨。
时光看一眼愣哪儿的苏鹃,心里无比委屈,说:“我就想不通,国共合作,一致对外,这是国策。时遇国难,兄弟携手打鬼子,有什么不好?走吧,都滚吧!不送!”说完,气哼哼地出门。他此时的心情沉浸在无限的恼火和遗憾之中。几十天的努力付诸东流,这辈子都未下过的工夫,下在肖阳身上竟没效果。他为自己如此认真地去做一件事,竟未做成恼火、愤怒、沮丧。一纸电报,宣告了他对肖阳的努力失败。他能听到心里的叹息声和哀鸣。
苏鹃此刻也是遗恨绵绵,但她意识到,事已至此,再怎么说也无用,还不如好见好散。遂说道:“肖营长,在离开之前,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感谢川军兄弟这段时间无畏地牺牲和无私的帮助。在哪儿都是打鬼子,虽然今后不在一起,但我坚信,川军兄弟不会辱没‘壮士’声誉,一定会捷报频传。你们还是抓紧准备吧。时队长发通牢骚,是舍不得你们走。兄弟之间,不要在意。我去劝劝他。”
肖阳通过此事,已领略到“浑球”金子般滚烫的心。论心情,他也难舍难分。事已至此,觉得应坐下跟他好好谈谈,就算告别吧。跟苏鹃一起来到时光家。
“浑球,带瓶酒去独山顶,咱俩把酒问青天,如何?苏政委,你去不去?”
苏鹃虽然在会议室说话很客气,但她心里也很失落。她能理解时光此刻的心情,时光的失败,也同样是她的失败,心里的天空早已灰暗。摇头说:“你们去吧,不要喝多。兄弟离别,交交心也好。我让伙房送炒花生过去。”
“浑球,走吧。在山顶浏览一下大好风光,能让你豁然开朗,明白人间沧桑。”
“没心情!更不想睬你。你凭良心讲,游击队对你咋样?我怎么遇上你这么个‘一根筋’?”时光骂道。
“你这就不够朋友了,你这么精明,就不知道人各有志?走,喝酒去,有什么屁,抓紧放!”